曹聪志得意满地退出殿外,乍一看到面色惨白的温蘅,不由吓了一跳。
心虚作祟,他朝她匆匆一拜,便慌忙离去。
温蘅如堕云雾,随着通传太监的指引,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顺仁跟前,木偶一般行礼跪拜。
顺仁沉浸在对金像的欣赏中,尚未正眼瞧过她。他叫人取突镜来,好对金像上的细节好好鉴赏一番,猛一抬头,被温蘅僵直的眼神吓了一跳。
“阿蘅,你怎么了?”
温蘅面如金纸,冷汗涔涔,突然被叫了一声,如梦初醒,恍然对上顺仁担忧的目光,随即又看到面前金灿灿的塑像,凝神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徐睿知?”
顺仁正在研究金像脸上的纹路,突然被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温蘅提高音量,“请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徐睿知及其一家?”
顺仁回头看看她,放下突镜,正色道:“阿蘅,此事朕自有论断,你无需多虑。查破此案,你确实居功甚伟,朕会论功行赏。但是内宫外廷,千丝万缕,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搞得懂的,别操心了。”
言罢他转身打算继续回到金像的世界里。
温蘅“嚯”一下站起,向前迈了一大步,厉声问道:“陛下是否打算就此放过徐家?那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算什么?那些家破人亡的流民算什么?他们只是您供养火神的祭品、通往天庭的踏脚石吗?!”
自她出生起,顺仁便看着她长大,遑论宫中十年相处,自认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不承想向来温和柔顺的她,居然御前失义,对皇帝出言不逊。
顺仁勃然大怒,拍案道:“放肆!就凭你这几句,朕便可治你大不敬之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真能为朕的千秋大业出一份力,那也是他们的福气,火神面前他们是有功的!你别以为你父亲为国捐躯,母家势大,便可在朕面前大放厥词!说到底,你的身份、地位,还有温魏两家的荣宠,都是出于朕的赏赐,抛开这些,你和那些蚁民有何区别?你不过比他们运气些,投了个好胎!”
身后的太监冯骥拼命朝温蘅使眼色,一面又叫人沏了杯新茶送来。
他款款将茶奉上,见顺仁喝了茶,顺了气,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孩子心性,陛下何必跟个孩子置气。公主自小养在宫里,不谙世事,难得出宫,得陛下庇佑破了大案,首立大功,也是心急要为国家基业出份力,自然看得重了些。”
他转向温蘅,又说道:“殿下别怪老奴说嘴,明白人知道您是继承父亲遗志要为陛下分忧,若有那糊涂的,以为您是拿乔做大,拿今日之事在外编排两句,别说和陛下这么多年的恩情生分了,又让外朝如何议论天家威严?若真有人误以为皇家罔顾旧臣恩义,陛下岂不受了天大的冤枉,您说到时您该不该打?”
温蘅心思回转,看了冯骥一眼,重新跪到在地,伏首请罪道:“臣女该死,一味贪功,只想着破了个大案替陛下解了烦忧,也算不负父亲临终嘱托,一时情急顶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治罪。”
顺仁也意识到方才自己失态失言,短短几句话抹杀了两家老臣的功勋。他就坡下驴,缓和了语气道:“阿蘅,你有这份为国效力的心是好的,但是朕赐你‘代父上朝’只是为了保你温家荣光不堕,并不想你真的如你父亲一般殚精竭虑,你以后的路,朕早有安排。”
想了想,他又道:“对了,前几日你不是还替穆斐求情吗?朕已经允了他回京,宣旨官已赴青州,估计两日后他便可到京。”
温蘅脸上又恢复了平素里的天真烂漫,“太好了,二殿下如今可欠了我好大一个恩情,我可得想想如何让他还?陛下,您说呢?”
顺仁手指虚点,无奈笑道:“你啊你,精明得很。”
冯骥在一旁陪笑。
殿内又是一片祥和喜乐,仿佛从来无事发生。
*
温府内有祠堂,供奉碑林祭奠英灵,外有墓山埋葬亡骨。山顶是温儒与魏士棠的双人陵墓,自其往下都葬着军中与府中无人收殓祭拜的士兵和婢仆。
穆斐娘亲的衣冠冢也在这座山上。
虽说多年未上山为亡母扫墓,但多亏温府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派人净山,魏家上山看望魏士棠的时候,也会顺手给其他无主墓碑洒扫上香,所以墓前虽有若干杂草,整体仍算干净。
穆斐上了香,供上祭品,烧了纸钱,淋了酒,然后一屁股坐在墓边,摸着墓碑说话。
墓碑上只有“桂香之墓”几个字。穆斐的名字不能出现在上头,而桂香是个孤儿,自襁褓起便在人牙子手中流转,连“桂香”这个名字也是到了王府以后被赐的。她的一生,就如同这块墓碑一样,空白匮乏,阴暗压抑。
“娘,三年未见,想儿了吗?儿子想您了。虽然大家都说咱俩连面都没见上,我连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什么思念亡母都是假的。但是他们哪里知道,这天下,大概只有您不嫌弃我了。哦,最近倒是遇到另一个人,好像也不怎么嫌弃我。就是温将军的女儿,温蘅。她好像跟十年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也是,十年时间,谁都可能变得面目全非,就连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揪着地上的草根。,偶尔抬头看看山下的风景。又一次抬头时,忽然见温蘅从通向山顶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各自都十分惊奇,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分别了不到一月,再见却恍如隔世。
温蘅率先醒过神来,快步上前问道:“都说你明日才到京,怎么提前回来了?”
穆斐也恢复了镇定,“单骑轻马自然快些,姜尹和他的那些破烂玩意还在后头晃悠着呢。你今日怎会来此?”
温蘅晃晃手中小桶香烛,“明日事繁,提前来给爹娘扫墓。顺便也想给令堂上炷清香。”
穆斐边看着她上香,边向桂香介绍,“娘,这就是我方才跟您说过的,温将军的女儿,温蘅。”
温蘅斜眼,“你和你娘怎么编排我呢?没说我坏话吧?”
“我让我娘保佑你洪福齐天,别被海里的蛟龙叼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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