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
阮白渺一缩,裴思则缓缓垂眸,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的掌心——通讯器的屏蔽被他生生捏穿,蛛网般的裂痕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在瞬息间爬满整个面板。
那些断裂的金属碎片从他指缝间穿刺出来,寒芒乍现,像一朵由刀刃拼成的、锋利的花。
他摊开手掌。
碎裂的零件簇簇掉落到地上,溅起一串细碎清晰的回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尖上。
“这件事,”裴思垂着眼,指腹轻轻搓捻着,将残留在指尖、没能掉落的金属碎屑一点点碾成齑粉,“宋知予参与了吗。”
阮白渺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喉咙微微滚动,挤出几不可闻的应答:“不知道。”
沉默只持续短短几秒。
“……好。”
裴思抬眼,漆黑的眸子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低沉而危险:“现在,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还有——”
他看了过去。
“你是用什么手段进入这个基地的。”
*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
越野车的油箱见了底,阮白渺和谢怀周只能不得已躲进一间废弃仓库。那天,谢怀周照常在天亮后出发寻找汽油,阮白渺则坐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等他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先等到的不是谢怀周,而是几名全副武装的陌生人,以及追在他们身后,面目全非的丧尸群。
他们撞开铁门冲进来时,阮白渺甚至来不及起身,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以致于意识回笼的时候,她没能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撑起身,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七横八竖的腐烂尸体,和几名陌生人死死盯着她的、震惊的目光。
“后来我才知道,是他们的人开枪,子弹击中水泥地面,反弹后,正好打进我的大脑。”阮白渺声音小小的,一边用目光在裴思脸上逡巡,一边用手在耳廓上方比划,“大概这个位置,穿进去了。所以他们当时差点要给我来多几枪,毕竟正常人挨了这么一下,不可能爬起来;就算能爬起来,也不是人了。”
“……继续。”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理成章。
谢怀周听到混乱匆匆赶回来,陌生人把他们带回申城第三基地。他们在那里遇到了宋知予,并在他的提议下开始系统化的身体检查。
起初也只是常规检测。
抽血、观察、化验,阮白渺的特殊很快在宋知予的研究中暴露真容。所幸整个研究全程都由宋知予把关,加上谢怀周和他的关系,她过得还算舒心。
直到某天,基地传回了先遣七队全军覆没的消息。监控的最终画面里,那些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扭曲的青白手指、丧尸沙哑的嘶吼,夹杂在先遣七队人员惊恐又绝望的遗言中,让现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翌日,基地负责人便找到阮白渺。
阮白渺没有拒绝。
自此之后,只要基地的越野车准备驶出大门,她就会准时出现在宋知予的实验室供他采血。与此同时,谢怀周也开始频繁出现在先遣小队的名单上。
“我那时只觉得不对劲,但没多想,也没有问怀周。”阮白渺垂着眼,手指无意识扣着碗沿,“只是后来有次抽血,宋知予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只要怀周参与的任务,就一定会有人回不来。
“我不知道。然后他还问,记不记得当初是哪些人带我们回来的……”
阮白渺的声音还在空气中震荡,裴思听着,目光却渐渐失焦,注意力逐渐偏向她的耳廓上方。
那里本该有个弹孔。
事实上,当“死而复生”从阮白渺口中说出来时,裴思就已经做出了一个最合常理的推测。
无非是“掌握了阮白渺就能掌握永生钥匙”之类老套狗血的戏码。
这种在末世前只会出现在科幻片里的剧情,如今却成了最真实的人性写照。
她实在太特殊了。
特殊到没有任何人能抗拒这种存在。甚至当世界彻底沦陷后,占有她,不过是遵循最基础的生存本能而已。
搞不好那只队伍会全军覆没——
“——后来有一天,怀周突然跟我说,先遣第七小队的覆灭,是秦老板,也就是基地负责人设计的借口,就是为了让我献血。”
裴思回过神,喉结一滚。
“然后呢?你们怎么逃出来的?你们那时候应该已经被盯得很紧。”
阮白渺沉默几秒,才道:“有一次,怀周出任务没回来,监控画面显示他倒在尸群里。秦老板让我节哀,我不肯……他只是倒在尸群里,还是第三方画面,谁都没看到他真的死了,凭什么让我节哀?”
说到这句,她终于抬眼看裴思,眼睛像燃着两簇火苗,音量也陡然拔高:“我不肯节哀,他们就把我关进房间,说什么要接受现实,说谢怀周已经死了,说他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想看到我那么伤心什么的。一遍遍说,一遍遍说。
“还让我安心待着……
“我安心什么?没有谢怀周,我怎么安心?”
裴思只是看着她。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又或许是被男人的沉静影响,阮白渺神色一凝,有些窘迫地别开眼。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稳下去:“但我是对的。当天夜里,怀周就回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张最高权限的ID卡,我们就这么开车逃出了基地……现在想想过程这么顺利,可能是怀周已经把哨兵都处理掉的结果。”
“他从你们被带回去那天起,应该就想好用什么方法带你离开了。”裴思总算再次开口,语气平静,话语分明。
“嗯。”阮白渺轻轻点头,“他说过现阶段知道我能力的人越少越好,人多的地方会增加我暴露的可能性。所以我们基本不会靠近基地,都是藏在城区。”
“……”
裴思胸膛起伏了下。
凭他和谢怀周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关系,对方是真地担心暴露,还是别有用心,哪怕隔了阮白渺这一层转述,他还是分得清的。虽然理由很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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