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河街发生的所有事,被呈到圣上跟前。
奏折一本本参往宫中。
“砰”了声。
奏折砸中门板。
太极宫,张忠头埋下,谦卑恭顺,只怕在帝王之怒里受到牵连。
不知在奏折上瞧见什么,燕帝怒骂:“逆子……”
张忠头愈发埋低。
旁的内侍宫女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殿外,内侍通传,说四殿下到了。
张忠觑着燕帝脸色,说道:“殿下将人押至狱中,马不停蹄便来宫中同陛下请罪,他这一颗心,是好的。”
闻言一哼,燕帝冷哼,“朕知你看李钺长大,对他心有怜意,但你也要认清,你,是朕身边的人。”
便是不许张忠为李钺说话了,张忠挤出笑:“奴才谨记陛下教诲。”
燕帝往门外轻扫,“传朕旨意,李钺禁足半月,令金甲卫聂凌炀接替他今夜之职。”
张忠一怔。
可……
可不该先听殿下解释?
“你说三年过去,他有了变化,可依朕看,没变。”燕帝阖上本奏折,丢在一旁,“依旧鲁莽。”
“殿下赤子之心。”张忠答。
燕帝斜睨他一眼。
张忠明白,若陛下不想听他说这些,早将他轰出去,早不用他了,所以张忠这才敢继续开口为李钺说话。
李钺也知燕帝不会见他,没强求,得了话便离宫回府。
今夜之事,李钺不意外,在燕帝命他灯节巡防时,便料定会有人趁此机会动手,但他没有过多阻止,甚至于,此事有他推波助澜。
不破不立。
欲擒则纵之。
将水搅浑,未必不能看清背后出手之人。
灯节前后,京中便会开始落雪。
李钺进宫时还不曾下雪,踏出宫门时,下雪了。
他脚步停住,眼眸望向漆黑空旷的深空。
眼底的黑沉沉映出洁白的雪。
他知道,此刻他该继续筹谋下去。
下一步落子何处,下下步如何前行,皆需谋划。
然他却如同醉了酒,想要重回正轨,却总是难以克制地想起乔桑雀。
为何会想到她。
为何挥之不散。
……她为何又同何舟尘在一起。
在肃州时,知她与何舟尘相商,知何舟尘帮她,他不曾多想,到今夜,重浮眼前,横亘心头。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李钺拧起眉。
朝堂中每一步,暗地里每一支朝他射来的冷箭,都不曾令他皱一下眉头。
因乔桑雀,却觉胸闷。
他让他不去想,可都是徒然。
有些事,越不愿想,越死死缠绕。
李钺收回目光,大步出宫。
回府路上,每一片飘落的雪,都令他想起。
想起雪花会飘落乔桑雀肩头。
他突兀想,何舟尘会不会为她拂去肩头落雪?
马蹄忽疾,踏起地面积雪,衣袍在冷风中吹拂起弧度,他眼睫前,冰雪消融,结成晶莹水珠,这片晶莹映在他眼底,愈发映衬出他的茫然。
他该冷静,他该分清轻重缓急。
可冰冷的雪压不下他的躁。
直至回到冬台苑,那股躁仍有燎原之势。
冬台苑外,新立的石狮毫无威严,大红灯笼高悬,在雪地台阶照出诡谲的红。
下人牵了马去马厩,李钺站在门前,任凭风雪吹过。
他在府外伫立,良久,似乎沉沉吐出口浊气,这才大马金刀朝府内走来。
玉葭阁点着灯,乔桑雀没有睡下。
她或许也才回到府中不多久。
那么在此之前,她都与何舟尘在一起?
李钺一只手搭在门畔,就要推门而入。
然他还是顿住。
这是他想要的么?
他问自己。
失了平日冷静,去问自己的夫人与另一男子有何关系。这不像他。
站在闺阁门前,优柔寡断,亦不像他。
半晌,李钺收回手背在身后。
他曾经的太傅,是当世大儒张平山。
他自幼被教导,为君、为民,天下事重,己身之事小,他是储君,肩头负的,是万民,是苍生,怎可耽溺于小事。
他与乔桑雀间,是男女之事,是后宅之事,为小。
纵使要纠缠发问,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当下时局,岂容他分心,昔年他要为兄寻仇时,便被设局,幽禁三年,背后之人不可小觑,他没有那样多的三年能够等待蛰伏。
从前他也想过,若乔桑雀想离开,他会遵从她的意思,让她离开。
或许,他只是不大习惯,不习惯见乔桑雀同旁人站在一起。毕竟,她如今尚是他的夫人。
李钺目光逐渐复归于平静,他转过身,不再迟疑,径自回到书房。
翌日,乔桑雀得知了李钺被禁足半月的消息。
他清早在后院练剑。
那是曾经乔桑雀与李钺一起辟出的空地。
乔桑雀醒时,李钺练完剑,在沐浴。他喜洁。
听他被禁足,乔桑雀有几分忧心。
绾好发,乔桑雀去寻李钺。
却觉他不愿见她,他在书房,便说他正处理机要,他在用膳,她过去时,便会放筷离开。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知他不想见她,乔桑雀顺他心意,不再打搅。
说是禁足,却也不似幽禁时重兵看守,掩人耳目些即能出府,是故李钺并不老实待在府中,他禁足后不必再去刑部,倒也方便他一心布置兄长之事。
好在过了灯节那夜,他也确实做到心无旁骛。
只是偶然听起,乔桑雀来找过他。他置若罔闻,并不放在心上。
如此过了七日,第七日,他发觉乔桑雀不再找他。
他有意如此。
这也是他所愿。
他觉得这般甚好,可心底却隐隐生出些不畅快。
他静坐了会儿,在周山寻来前,平复情绪。
今日要往广济寺去。
去看看学子驿馆如何了,也顺道见广济寺住持。
若非前往肃州,在兄长忌日,他本会前往广济寺。
广济寺修在柘吴山上,住持好善乐施,庙宇不大,平日少有香客,背面山脚却修了不少寮房,是几十余年前,为灾民所修。
这寮房空置许多年,李钺想,不如利用起来,暂作学子驿馆。
会有此念头,要追溯到四年前。
李钺曾在边疆待过,去往边疆的路,漫长遥远。
他见到边疆常有外敌来犯,也见到一路民生疾苦,见到有志之士郁郁不得终日,见到少年英才因贫苦寸步难行、怀才不遇,见到农家孩子读不起一本书。
他想要更多人能施展抱负,更多人接触到更为广阔的世界,不为家世出身所限。
许达为户部侍郎,李钺命他安排驿馆事宜,此时许达汇报:“广济学堂尚在筹备,届时来此借住的学子,通过考核,即能进入学堂给孩子们教书,以此,也叫他们换取报酬。”
开设驿馆,并非全然白吃白住,学子们也需在广济寺付出力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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