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改了详刑寺这个名儿之后,总觉得事儿做起来没有从前拿手。
坊间百姓自然顾不得那么多,多以旧称呼之。
但大理寺少卿同详刑寺大夫,几字只差,气派却很不一样。
她叶九霄在大理寺多有手笔,又有太子东宫传来“教谕”——
但劳他这个详刑寺大夫亲自走这么一趟,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打开轿帘,已经过平康坊坊门,心里就开始担忧。
事虽不大,但秦九凤一案,主事的官僚发配烟瘴之地,前车之鉴,倒也不可不虑。
娘娘手握权柄,京中如鞫训院这样的刑狱,兴起来,便是风光无两。
他大理寺改了详刑寺这名儿,愈发约束不到这等新狱。
无奈叹了一口气,发现边上一轿傍着走了好一会,又渐渐挨过来。
两个行仆瞧上去瘦弱,却受过规矩。
轿帘一开,是宫中太监的打扮。
再凝神一看——
竟然是宫里的荣公公,朝着他笑眯眯道:
“听闻翟大夫要去鞫训院,老奴想顺道去瞧瞧,不知方便否?”
大理寺改了详刑寺,龙溯二年的事,但即便官场行走,许多人依旧唤他翟少卿,这荣公公同他初次一见,职官上毫无差错,着实不易,不免对圣上跟前的人刮目相看。
脑仁里霎然想起京中的传闻,一想便也通了。
顿觉肩上的担子卸了一半,脸上也起笑:
“公公愿意同下官一道,自然求之不得。”
鞫训院开院才不久,全院上下算算也才四十来人,除却今日有任的,都来院门前迎这位详刑寺大夫,虽然鞫训院为“阙下狱”,有些案不用送至大理寺复审,系羽林一支,但县属仍在万年县,吏属依然在大理寺的管辖,叠屋架床,虽说头儿也不需看这等人的脸色,但迎奉一类,排场还是要做足份。
那大理寺少卿却很客气:
“叶九霄是大理寺的籍,听闻贵署有一桩官司牵扯,故将她的行牒送来,她原本是掖庭的奴,宫里也要过问,开了两日的行牒,不知够不够?”
这言径里有模棱,掖庭的奴,转籍入的大理寺,宫里如何再过问?
但他久宦使然,随口一扯,却显得像是这么一回事。
荣公公低眉敛目,微微一笑。
算得叶九霄前日正午请来,两日便就是今日正午。
鞫训院那头儿浅笑一声:
“该问的也都问了,劳动翟少卿,是我的不是了。”
叶九霄没有着襦,赤红色的团花长裙,裙腰高系,裙长曳地,一条绦带。
一件夏日里的薄罗衫子,浅棕色,微微压了点里头艳色,只是肌肤似露未露。
昨日那一道鞭,凝成了一道赭痕,横亘在酥·胸之上,显得触目。
叶九霄却没有半点遮掩,随着两个吏员这般走出来。
眼风从四周一过,同荣公公交投一眼。
荣公公进来便未说话。
本来应表一表身份,但这个翟大夫显然有些历练,一句话,替他表了。
便承他的情。
他太监御前行走,讲究眼色,向来精细,目下半寸,眸光陡然一冷。
此时露出那种太监特有的音色,似问非问:
“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鞫训院’虽新设,也该避避酷吏之嫌,风口浪尖上的事。”
叶九霄一笑,
“未曾想竟劳动公公,这伤……待出了这院门,再同公公好好细说。”
尹长生虽稚嫩,但也看得懂阵势,这公公想来是宫中要人。
那一鞭子是自己的过失,他不想让别人担待,更不想让头儿为难。
尹长生鼓起胆气,越出来:
“她身上的伤……是,是我失了手,你们可别冤枉头儿,什么罪都由我顶着。”
“一边去!”
副使一喝:
“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尹长生有些委屈,但杵在那里,显得打眼,只好退后一步。
“不过,我叶九霄也不是纠住不放的人,这伤的事可以不计较,但我可要这位官爷做两件事。”
她眼光投向鞫训院那头。
那鞫训院的头儿昂首:“说。”
“一是将身上这件披风脱下来,借我一用。”
那人听闻,只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将披风系扣解了。
那只解豸全然露了出来。
叶九霄目光落在那解豸底下的云纹图腾上,微微一笑,将他递过来的披风接了,往身上一裹。
“第二桩。”
披风脱手,那人干脆问道。
“这第二桩……”
叶九霄微微一顿,“昨日我请官爷通一通名姓,官爷并未答我。”
这下鞫训院所有人都明白——
这是她叶九霄想要当着众人的面,不动声色地压他们头儿一筹。
见他身后左右的人都有一些怒色,叶九霄也不理会,只是颇有兴致,想看看此人应对。
只见那人朝着大理寺的人捧来的文书看了一眼,又看了那落款。
问了一句:
“敢问大人,我在哪里落笔?”
那翟大夫显然也经过些风浪,“啊,交接原用个印便成,吴大人若是愿意署名,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吴大人”看了叶九霄一眼,接着一挥手。
一张案抬了过来,摆叶九霄面前,那老吏弯着臂,腰间捧出一方砚台,置在案角。
叶九霄微微一笑。
见他捻了笔尖,蘸过墨,揽过他的披风,往他身上靠了些。
有些故意念道:
“吴陈聿……一笔好字。”
说罢就跟着来人走了。
鞫训院的人自是要送到门口,叶九霄在院前驻足,眉眼一缩。
鞫训院晦暗,日光落目,稍稍有些不适应:
“劳动荣公公走一趟。”
“大将军走的时候,吩咐了老奴,这桩事儿出的急,听闻的时候,老奴还在圣上跟前伺候,走不开,委屈了姑娘。”
荣公公这几句生气不大,带着太监特有的那种慢条斯理,愈发清晰地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叶九霄这声荣公公一道。
众人面色都显得有些愕然——
如今在圣上面前都颇有脸面的荣金泰,居然是用这般口吻同她叶九霄说话。
前头轿子抬起,后头马车轮子滚动。
唯尹长生眉目纠在那里。
大理寺,只是这个什么“荣公公”不是一般分量,头既然送出来,他也只好跟了出来。
听着这荣公公说了句将军。
想来这个叶九霄背后靠的是什么藩镇的将军了。
脑仁里头又搜刮了一圈。
“大将军,哪个大将军?”
刘波斜了他一眼:
“能让京里称‘大将军’的还有何人?”
尹长生吃了一惊,
“可是……他……他是……太……”
见刘波踅足回衙,尹长生忙跟了过去:
“她……跟了一个……太监……”
叶九霄同荣公公在车里,他们是在掖庭的老相识了,他老人家从宣徽院到地方兼造,这一步跨不过去,是叶九霄说了一句,“从外而内,别开生面”,他老人家决意去了地方,后回京,又蒙叶九霄引荐,跟了高大将军,成了宫内“都知”。
叶九霄问:
“公公瞧着这吴督主是‘铁面无私’?还是冲着我九霄楼来的?”
荣公公抚了抚下巴:
“倒都不像。”
斟吟了一下,缓道:
“这回好在你的籍还在大理寺,不像现如今她们的籍都在教坊司,此人父亲曾于大理寺掌法,现如今虽说是一方节度,根基还在这里,京中职官叠屋架床,掖庭、大理寺和教坊司,毕竟还在一件袄子里。”
鞫训院到九霄楼,实则只隔了两个坊街,马车走一会儿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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