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桀昀没睡好。
前半夜出于怀疑，警戒，以及第一次体验副本的精神亢奋；后半夜一闭眼就，不受控制想起那张哭花的脸。
那只不分好赖的笨蛋老鼠。
他叫她假装听不见，别人一招手就过去，手也让牵。
有没有搞错，她一个npc，玩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不长脑子的白痴才上当，小老婆似的乖乖趴在人家背上，假模假样闭眼装晕，早晚被卖了吃。
不过跟他没关系。
关他什么事？
注定失眠的玩家侧躺，平躺，还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召集人手搜房子。
根据祝姓夫妻所说，农庄建于二十年前，砖房历经岁月侵蚀，木梯换了好几把，走廊墙壁斑驳脱落，光照下，能明显看出修补的痕迹，说明他们确实住得爱惜。
一楼到三楼共15间房，布局大同小异；后院有两颗果树、温棚，有地窖，搜遍角落也没找到密室、暗道一类的存在。
这说不通。
昨晚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潘书婷。她性格谨慎，撑到很晚才趴椅子上打了会儿盹。醒来隐约捕捉到外面门板哐哐的冲撞声，她没敢贸然行动。
直到对门起夜上厕所，两人搭伙查探情况，转身捂住嘴。
来龙去脉摸清了，整件事里最蹊跷的一点在于，搏斗现场应该在202才对，尸体却在空置的207。
死得偏偏是体格最出挑的1号……
七点半，天色堪堪放亮。室外温度低得可怕，风停了，雪持续下。
6号负责清理积雪、检查车辆状况，手套涂满脏污机油，带回来一个生锈的扳手：“三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江桀昀：“坏消息。”
猜到了，6号笑：“车坏了，不少零件进水受潮，需要逐一排查。”
“好消息。”
“能修，地窖工具齐全但——”
“？”
“懂行的只有两个人，就算我和13号不吃不喝不跑厕所，少说得花一天时间。”6号摊手，“换句话说，赶不上，白搭。”
江桀昀：。
怎么跟坐过山车似的。
好在电力系统没出问题，室内暖气流转，温度还行，单穿一件长袖就不冷。
他嫌弃地甩开风衣，往下扯了扯真丝质感的黑衬衫领子，还是觉得脏，身上沾味儿，便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手。
灰蒙蒙的镜子映出他垂覆的眼：“最后一个？”
“小哑巴越狱失败，被抓了。”6号随口说，“某些人从她嘴里硬弄了点消息。”
你管这叫好消息？！
猛地拧上把手，江桀昀撞开肩膀，三步并做两步往下冲。
老木梯摇晃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他一口气到一楼，果然逮个正着。
队伍中的3、4、5号，三名主张暴力解决一切的蠢蛋们，正背对楼梯，嘻嘻哈哈地捉弄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回头怼上江桀昀阴沉的脸色。
其中一人咧开嘴：“7号，你来得正好，快看我们逮住什么！”
“一个叛徒。”
他手持铁管，恶狠狠捅了一下面前五花大绑、脸上挂彩的林初白，大声奚落：“说好的替我盯梢，你小子不想活了？居然敢带npc逃跑！”
林初白盘腿坐地，身体后仰，忍着疼纠正：“没跑，跟你说多少遍，这叫人道主义！”
“谁让你们偷懒，不服从组织安排，想自己偷偷抄近路下——”
“闭嘴！”3号踢他，紧接着恐吓，“还有你，土包子不要命了！”
始作俑者侧身让开，江桀昀的视线终于得以落在那道被他刻意挡住的身影。
依然是那身穷酸保守的棉布长裙打扮，往外套了件毛衫。针脚绵密的衣领翻折，紧紧包裹住脖颈。
整个人简直像被丢进泥地里滚了一圈，两只保暖短靴东歪西倒地趴在不远处。左腿袜子脏兮兮卷到脚踝，右边也失去弹力，松松散散、挂在曲线漂亮的小腿肚上。
裙摆乱七八糟印下污痕，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男人的脚印。一个比一个浓重，那么深一块，丑得醒目。
人就别提了。
卧蚕眼尾红成一片，脸上泥点混合掐痕，周身漫着湿淋淋的雾气，仿佛刚被大网粗暴捞上来的幼年小鱼。
她就这么狼狈可怜地坐在地上，被迫贴住别人随意踩来踩去的地板。肩上还大力抓摁着一只碍眼的手掌，压得她身体下垮，怎么都爬不起来。
搞什么？
说不清理由，江桀昀感到胸腔内一股无名火起。
尤其是一下子没关注便灰头土脸的小白鼠，侧脸兜盈火光，要哭不哭地望向他时。
“松手！”
他冷冷地下指令。
三人组对视不动，不想放。
谁知江桀昀瞳孔挪向一侧：“叫你让他们松手，耳聋？”
6号玩家形同猎豹，手撑扶梯，身形一晃便轻巧地跃下台阶，小声咕哝：“听到啦听到啦，大少爷。扳手当武器……勉强够格，一个打三个……得加钱啊……”
开玩笑！谁不知道6号是7号高薪雇佣的赏金猎人，外表长得斯斯文文，动起手来不输1号。
翻车那会儿险些打起来，事后1号就说，整支玩家阵营，论实力他就忌惮两号人物，一个6号，一个寸头13号。
眼看要挨揍，3号头一份认怂：“别别别，有话好说，我们放人。”
“这个也给你。”
4号果断交出笔记本保命。
江桀昀大步跨到npc面前，目光一扫而过，意外地定在原地：“不是，你会说话？”
“谁会说话？”
一个人修好久车，13号回屋暖暖身子，恰好听到这句。
“就她。”4号献宝般撕下纸张，“她写的，我们审出来的。”
13号接过来一瞅，纸上隐约附带香气，字迹端正，就三条。
【叔叔给不礼貌的客人们一点教训而已，别担心，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循环。】
【但你不同，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
【注意保护自己。】
“怎么问出来的，抓人家的羊吓唬她？”
反手把纸拍4号脸上，他在外头就注意到了，十八九岁的小鬼头，长得漂亮，性格乖顺，打小生在农庄长在农庄，估计都没离开过这栋房子，没接触过多少外人。
早上刚给吓哭，才几个小时，她最宝贝的宠物小羊也落到陌生人手里，给他们扔来扔去，故意往火苗上靠，能不怕么？
“不敢动大的，专门欺负小的，忘了1号怎么没的？赶紧把羊还她，跟我出去修车。”
13号一拳砸胸，4号连连后退，汗都流下来了，正要解开壁炉旁小羊脖上的绳套。
5号倏然目光发狠：“放屁！我都听到了，那破车根本修不好，今晚十点不能赶到指定地点，在场都得完！”
“正路走不通，凭什么不能试歪的？要我说，就拿这只羊威胁小的，再用小的威胁大的。她们想活命就得让我们按时到地方，不行就大家一起死，同归于尽！”
他慷慨激昂，声量不断拔高，羊羔跟着发出凄楚的哀叫。
惊动厨房中翻找食物的潘书婷等人，神色复杂：“祝大成或许能办到，可她们两个……”
有那本事，何必被她们一群新手拿捏？
“那我不管！”5号死死拽绳，怒瞪聒噪的羊，“要么答应，要么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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