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可是还需要晚生做一份点心?”舒鹤栖迈步入内,手里抱着书卷,看来他是要借着膳房剩余的火温读一会儿书。
“不用,”云黛胭心虚撇开目光,“给我爹做一碗汤罢,他今夜回来没吃东西,又去书房忙了。”
舒鹤栖将书放到一旁矮凳上,扫了一眼膳房食材,闻言道:“那便做银耳百合羹如何?”
“随你。”云黛胭想着一会儿她也得亲自去送,便没走的打算。
走到一旁橱架的舒鹤栖取下一小筐银耳,转过头来,见她还在,启唇道:“膳房烟火大,姑娘回房罢。待羹汤做好,晚生去送给二老爷,如何?”
“不用了,我还有事跟父亲说。”云黛胭淡淡看了看膳房布局。
舒鹤栖闻言,没再多说,安静俯身找出百合来,唯余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云黛胭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的衣袖便被他用襻膊束了起来,露出一截冷白小臂。上头有些青紫伤痕,估计是挨大房厨子打时留下的旧伤。
舒鹤栖低垂眼睫,火光在他眼下勾勒小小的一片睫影,神情淡漠而专注。
手起刀落。
厚重的厨刀在他手上利索翻飞,节奏从容,落刀沉重。
眼前景色渐渐与上一世的记忆重合起来。
云黛胭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小姐,只会吃不会做,连洗菜洗衣洗碗都会泡裂手上一层皮。所以舒鹤栖结束一日上工后,还要给她弄吃的、打理家务,忙完一切才有时间读书。
云黛胭一面是良心过意不去,一面是怕他觉得她没用把她弃掉,于是在舒鹤栖秉灯夜读时,鼓起勇气,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伸出那双没什么力气的手,小心翼翼搭上他的肩膀,生涩地替他揉捏。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明显的讨好和试探,指尖还有一些微微发抖。
舒鹤栖身体瞬间僵住了。
云黛胭动作一顿,反思是自己动作太轻,正要加大力度,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转过身,桌上昏黄的光线柔化他半张脸的清冷棱角。他看着她,一贯深邃幽暗、叫人看不出心绪的眼睛里流露出汹涌的爱怜。
云黛胭看见倒映在他眼底的她有多不安惶恐,一时之间,她有些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几乎本能,她后退着便要逃开,而他却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他让她坐在他的膝上,婚后第一次那样叫她:“黛黛。”
温热的手在她脸上流连,她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被他一擦,说不出是因为委屈,还是羞愧,亦或是害怕,眼泪流得愈发凶。
他好脾气地一遍遍擦拭着她的脸,直至她的情绪平稳,才开口道:“你不必如此。我既娶了你,就永远不会丢弃你。”
“二姑娘,汤炖上了。”清冷声音响起,带着恭谦。
云黛胭从回忆里挣回,直直地看着他。
舒鹤栖,我没有对不起你。她一遍一遍地这样想。
云家待他有知遇之恩,即便之后与他相依为命那段时间里,她对他有诸多拖累,但其后不久,她也用从云家学来的经商手段赚了一些银钱补贴家用,他上京赶考的盘缠便有一半来自于她。
不过纠结上一世谁欠了谁没有意义,这一世别再纠缠就好。
云黛胭冷漠收回目光,淡淡道:“多久能好?”
“约莫要半个时辰。”
“知道了。”云黛胭坐不住,站起身来,“我出去透透气,若好了出来告诉我一声。”
她在舒鹤栖身边实是待不住,待越久,想越多。
就这么放空脑袋在庭院里或坐或立耗着时间,舒鹤栖捧着木质托盘,抵开了膳房的门。
早已等得焦灼的云黛胭箭步上前接过托盘,看也没看他,便转身离开。
……
书房里,云颂翻动染料配方,忽闻房门被人轻叩,他头也没抬,道:“进。”
“爹。”云黛胭进门,轻声唤道。
方才眉目紧蹙的云颂立刻舒展:“乖囡怎么来啦?”
“我听卓叔说爹爹回来没用晚膳便到书房忙,所以想着给爹爹送碗汤来。即便不饿,也能暖暖胃。”
云颂乐呵呵接过:“还是乖囡知道心疼爹爹。”
他嗅了一下,扬眉道:“鹤栖做的?”
云黛胭一听就不乐意:“爹爹现在对他可真是熟悉,都不用尝了,闻一下就能闻出来。”
“他炖的汤格外清。”
云黛胭不打算和他纠结这一点,她走上前,乖巧给他捏着肩,状若无意道:“爹,什么事江叔办不来,还要您归家熬夜赶啊?”
“你江叔去塘安采购新材料了,得个把月才能回来……”
“我说最近怎么没在染坊瞧见江叔呢。”
云颂笑道:“寒冬腊月草木材料难得,须得经常去南边采购呢。”
云黛胭闻言目光一暗,上一世,就是在临近年关的冬天,父亲南下,半是为了走商,半是为了找新材。
“下个月杏花就要开了,为父手头这批新色做出来,先给乖囡做一身漂亮衣裳,届时城南赏花,我家乖囡定然是最靓丽的小娘子。”
云黛胭收敛心绪,双手撑在案上跟着笑:“那不成,做好了就该紧着上,商场最是要抢占先机。”
“晚一月半月不妨事,”云颂边说边将汤饮尽,“好了乖囡,时候不早了,赶紧歇息罢。”
“爹也是!”
大抵云黛胭去找过云颂后不久,他便歇息了,故而第二天晨见,云颂瞧来一点也不憔悴。
舒鹤栖也一如往常,缄默地跟上马车,给父女俩盛了新的消食汤。中午的时候,又跟云黛胭同乘一辆马车归来。
虽然江岩不在,但云黛胭还是按部就班上午去染坊,下午去学堂。
这日散学,顾采棠凑了过来:“有一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你上午不来学堂啊,是起不来吗?”
“我上午的时候在自家染坊。”
顾采棠眼前一亮:“在染坊做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学一学染料处理,帮着整理一下材料。”云黛胭看她兴致勃勃,问道,“你想去?”
顾采棠亮着眸子点点头。
“去没问题,不过配料的地方不能随意走动,你去了那里得时时刻刻跟着我。”
“我懂我懂,染料是秘方,我绝不靠近!”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顾采棠格外喜欢云黛胭,而云黛胭心里也有自己的谋算,所以事事顺着她。
至于谋算……
自见顾采棠的第一面,她就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那便是顾采棠的父亲督贡使来得匆忙这一点。
上一世她从舒鹤栖那里听过,朝廷官职很少有突如其来的变动,一般委任调派的决定定下到官员领命赴职,这中间少说也有个把月,官员会提前安置家宅等一应事务。
像顾采棠父亲这般突然的,要么是被人穿了小鞋,要么是有什么紧急事务。
穿小鞋的都往偏僻地方贬,哪会贬到江陵这个鱼满水肥的地方?那只能是后者。
督贡使督查税收,所以,是江陵这里出了蠹虫。
云家这样的人家没少交钱打点,云黛胭不知道用钱多少,但如果督贡使顺着丝织业较真查下来,大伯父肯定焦头烂额。
若他焦头烂额,那就顾不上陷害云颂了。
云黛胭当然不怕牵连到父亲,毕竟父亲不负责云家经营相关,他手底只有丝线铺子,可那小铺子肉眼可见的刮不出来油水供养上面的大人物。
至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云黛胭捏紧手心。
这一世就算把云家毁掉,她也绝不容许父亲的名声再有任何污点。
染坊中,顾采棠看着随风飘动的布料,兴奋得直打转:“你每日过得这么有意思呢!”
云黛胭笑吟吟跟上去:“哪儿有意思了?从小到大都看腻了。”
“自小在这儿长大,那更有意思了!你瞧瞧,这不就是个绝佳的躲猫儿场地吗?”
云黛胭点头应是:“那的确,我小时候天天藏在这让父亲找。”
“天天,你不上学堂呀?”顾采棠好奇问道。
“那个时候年岁小,我又没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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