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渺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当年邀请梁栖月做经纪人的场景。
那时她已经整整两年接不到戏了,经纪公司一言不发直接给她寄来解约通知书,连她以前出演的几部作品的片酬都没给。
她只得劝慰自己,今生或许与演员事业再无缘分,那也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可偏偏就在她即将死心的时候,修导向她伸出橄榄枝,点燃了那一点余烬。
剧本荡气回肠,她读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跑到修导面前,感谢他的认可,立誓一定会用全部的心血塑造好这个角色。
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谈判的能力,连经纪人都没有。
梁栖月出现在她家门前,原本是被柯妙妙拉来,调节她和邵聿的冲突,却阴差阳错地成了那个火上浇油的人。
她坐在一旁冷静地听她讲述如何收到剧本、如何受到吸引又如何与邵聿的新闻主播梦想背道而驰。
然后,梁栖月用近乎无情的语调问她:“你到底还想不想演戏?”
激将法也好,失去耐心也罢,那一刻江知渺的确感受到了心灵深处的呼唤。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想。”
“那就去演,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的事业和邵聿的事业一样都是事业,而且对我来说,你的梦想更重要。”
梁栖月那时刚考完经纪人证书,自告奋勇要做她的经纪人:“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够给你拿到多好的资源,但我给你的,一定是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
她当时立刻就同意了,除了这个承诺,还有什么是那时候的她最迫切需要的呢?
她需要的不过是被人永远坚定地支持而已。
这一做就是五年,江知渺清楚,梁栖月为她付出的,远比让她看到的多得多。
明的是不遗余力地向资方片方宣传推介她,暗的恐怕更多。她应酬完在工作室的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时,江知渺也曾经忍着哽咽悄悄为她关上了门。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件倒胃口的事漏到她的面前,遇到这种情况,梁栖月就会像现在这样,竖起一身的尖刺,如同雌狮护崽,迸发出强大的攻击力,将一切威胁粉碎。
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倒真有几分慈母开导迷茫幼子的意味了,语气虽然十足十地凶狠,可江知渺却越听越感受到暖意。
冰天雪地里的游子踏入家门,门外北风呼啸,门内热气蒸腾,习惯了黑夜的双眼被暖黄色烛火刺痛,倏地潸然泪下。
她张开怀抱,把自己扔进梁栖月怀里,感受到她温热体温的同时,也发现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栖月,谢谢。”
这话五年里她和梁栖月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但即使这样,她也仍觉得亏欠着她。
于是三天两头找理由给她涨工资加奖金,却愈发意识到,梁栖月给她带来的东西永远也无法用语言和金钱去弥补。
“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所以总是把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弄得很狼狈。我只是想停下来,哪怕是一小会儿也好,想想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在失去……再走下去,我怕自己会没有力气去挽回了。”
梁栖月一反常态地没有怼她,而是紧紧地抱住她,像哄婴儿入睡那般,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很累,知渺,我都懂。”
她心底的毛躁又被安抚下几分,从昨天开始便异常混乱的思绪化作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梁栖月就这样耐心地听她倾诉。
“我没办法,栖月,除了停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是对是错,从来没有人告诉我,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才从结果中发现自己都做错了。”
“……邵聿不会原谅我了,他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水落石出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江知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泪水却越来越汹涌,打湿了梁栖月肩膀上的衣服。
她还是保持着安抚的姿态,在她的背上轻拍,不时微微收紧手臂,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知渺,你要给他一些时间。”
这句话让江知渺稍稍抬起头来,她继续解释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放在大多数人身上,都要消化很久,更何况邵聿他……他家里那个情况,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可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她知道邵聿在别扭些什么:舞台落下帷幕,台下掌声雷动,他从如梦如幻的剧情中抽离出来,猛然发现一切都不是梦。
他居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失去所有理智,抛弃优良教育带来的教养,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歇斯底里地自毁,想站上杀人犯的审判席。
他已经变得江知渺快要认不出来了。
梁栖月伸出手,捋顺江知渺头顶的发丝,轻笑道:“这些事你可以按下不提,是因为你爱他,但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得清楚,不是那么容易就翻篇的。这是要他接纳自己的另一面。”
她怅然地垂下眼眸,顿了片刻才问道:“知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董梁没有先一步杀掉柏霆宇,邵聿会做什么?”
江知渺被问住了,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邵聿,广播大学优秀毕业生,国立电视台综合类节目当家主持人,他能做出什么呢?
江知渺长了长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这才意识到,邵聿在躲避什么。
一种地狱般的可能性。
愈演愈烈的邪念。
还有曾经那个她眼中与他自己眼中的邵聿。
那个邵聿已经消失了。
被一个恶魔吞噬。
或者说,那个邵聿原本就是一个沉睡的恶魔罢了。
也许是关心则乱,经历过昨日VeilMansion的惊魂时刻,对于邵聿,她总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这几个月来,邵聿的经历与她完全不同。
在即将被至暗黑夜吞噬前,突然天翻地覆,不分昼夜。逐渐混沌的时空里,残酷的记忆却并未褪色。
那些被她刻意忘却的,如今又浮上水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与柏霆宇的?
除了买断她的爆料,他还做过什么?
辗转反侧昼夜难眠时,他在想什么?
为了摆脱噩梦,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江知渺霎时发现,她的丈夫竟然如此陌生,陌生到她对任何一个问题都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仍然靠在梁栖月的肩膀上,外力的支撑让她能够不那么心慌。
“我们回不去了。”
她轻声说道,带着几分不甘。
声音混入寂静的空气,就像微小的水滴汇入茫茫海洋,很快就无影无踪。
“我们回不去的。”
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好像是向旁人宣布最终判决,她重复着。
“……知渺。”梁栖月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稍稍俯下身来,盯着她低垂的眼眸,“不止是给他一些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吧,好不好?”
等到江知渺涣散的瞳孔慢慢聚光,视线逐渐聚拢在她的脸上,她才柔声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在那之前,对自己宽容点,好不好?”
江知渺茫然地眨了眨眼,神色似乎有了几分松动,梁栖月帮她倒了一杯温水,又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想让身边所有人都幸福,把这些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些年来,妙妙、知赫,再到柏霆宇、邵聿,还有我的事……”
江知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随着这些名字一个一个蹦出来,顿时洪水决堤。
梁栖月用纸巾帮她擦去滑到脸颊的泪水,叹了口气:“傻瓜,其实你知不知道,能够看到你开心,我们就很幸福了。”
她透过朦胧的泪水望向梁栖月,她的眼神好像散发着圣母像的温暖光芒,一下子把她从冰天雪地里解救出来。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在她的心底,始终憋着一口气。甚至随着时间流逝,憋气的力度愈发加重,直到大脑缺氧,头晕目眩,还以为是自己太过软弱。
“我以为我有能力护好……”
“你当然有能力。”梁栖月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可一个人护住这么多人,太辛苦了。”
江知渺摇了摇头,辛苦,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这不该作为借口。
“即使你不拼尽全力,我们也不会离开你啊。”
靠在梁栖月的身边,感觉先于思想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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