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温热的手掌搭上肩膀的瞬间,祝昭感觉像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寒意却从脊椎骨猛地窜上来。
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警报在脑中尖啸。
是单纯的关心,还是……某种试探?
祝昭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锁定了肩头那只布满细纹的手,每一道纹路在此刻都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意图。
她能感觉到王婶掌心传来的、略高于常人的温度,以及那看似随意搭放,实则隐含力道的指尖。
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每一次擂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必须冷静,不能让她看出破绽。
祝昭强迫自己松弛下瞬间绷紧的肩颈肌肉,绝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僵硬或抗拒。
她调动起脸上所有能控制的肌肉,缓缓转过身,努力让嘴角上扬的弧度显得自然,甚至带着点被打扰后的茫然。
“王、王婶?” 声音出口,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差点没察觉的微哑,她立刻清了清嗓子,“您还有事?”
王婶的手依然稳稳地搁在她肩上,那份温热如同附骨之疽。
那张熟悉的脸上笑容依旧和蔼,但祝昭的目光却像最精细的探针,飞速扫描着对方眼底、嘴角每一丝最细微的波动,试图从中解读出隐藏的信息。
“瞧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做什么。”王婶的语气带着惯常的亲昵,“我是看你这小身板,总跟冰块似的,想着跟你说个暖和的土法子。”
来了。
祝昭心里一紧,但脸上立刻配合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法子呀?”
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期待,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个话题吸引。
“睡觉前啊,用热点儿的水泡泡脚,水里要是能找着点老姜片,搓点屑下去就更好了。”
王婶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秘诀,身体也微微前倾。
这个靠近的动作让祝昭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她克制住了向后缩的本能。
“还有啊,”王婶继续说着,空着的那只手比划着,“把穿旧的毛衣袖子剪一截,套在这儿,”她指了指手腕,“干活的时候,风就钻不进袖口了。”
都是些在物资匮乏的当下显得格外贴心又实用的建议。
越是正常,越显得刚才那瞬间的停顿不正常。
祝昭心念电转,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显得感激,她甚至用力点了点头,让几缕碎发从耳畔滑落,增添几分不经意的自然。
“知道啦!谢谢王婶!您可真跟我妈一样,总操心我这些小事儿。”
她边说,边借着点头和理顺头发的动作,肩膀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轻轻一旋,像是无意识地调整站姿,实则巧妙地让肩头从那温热的手掌下滑脱出来。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刻意。
几乎在脱离接触的同一瞬间,她的背在身后摸索的手终于握紧了门把手。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让她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瞬。
咔哒一声,房门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祝昭像一尾终于找到岩石缝隙的游鱼,迅速侧身,敏捷地钻了进去,整个过程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只留半个身子还探在门外,一只手紧紧握着门内侧的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那是连接安全世界的唯一纽带。
“那我先进去啦,江敛还等着杯子呢!”
她朝王婶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空杯,脸上是平时那种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天见啊王婶!”
“哎,明天……”
王婶的回应声被迅速截断。
“砰。”
一声不算重,却异常清晰的关门声,将门外那道依旧温和的视线,连同那令人不安的关切,彻底隔绝。
祝昭的后背重重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脱力般地滑下去一小截,这才发现,自己握着门把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门板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祝昭紧绷的神经才像被剪断的皮筋,猛地松弛下来。
她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江敛从堆满数据资料的桌前站起身。
他显然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和那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怎么了?”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仍在微颤的手指。
安全的环境和值得信赖的人就在眼前,祝昭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
她抓住江敛的胳膊,语速又快又急,几乎不带停顿地将刚才门外发生的事倒了出来——那只搭上肩膀的手,那些“暖心”的建议,尤其是那短暂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停顿”和“空洞”。
“……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神好像……好像突然断线了,然后又接上了!”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吓得魂都快没了!”
她越说越激动,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她紧紧攥着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祝昭一愣,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我……我怎么哭了?”她喃喃道,语气里带着困惑。
然而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更多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一想到王婶——那个会像阿和、老周,还有江敛一样,给予她亲人般温暖的王婶——也可能变成广场上那种失去理智的模样,巨大的恐慌和难过就攫住了她的心脏。
祝昭开始哽咽,一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越流越凶的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王婶她总是……总是偷偷省下糖块塞给我,说我巡逻辛苦,晚上回来晚了,还会给我留一口热汤……前两天还教我怎么用最少燃料把食物加热……王婶一直那么好,就像,就像家里人一样……”
越是这样回忆往昔的温暖,眼前的异常就越是让她恐惧。
“我…我好怕……王婶会不会,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终于,决堤的泪水伴随着祝昭的哭声倾泻出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卸下了往日那开朗的面具,把自己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江敛面前。
“不要,不要离开我,拜托你们……”
江敛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
他先是从抽屉里找出来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祝昭,再把她扶到床上坐下休息,然后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种事情,可能不止发生在广场和王婶身上。”他引导着她,“除了今天,你之前还注意到王婶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任何细微的,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祝昭用力摇头,泪水甩落在布巾上。
“没有……真的没有。就今天这一次,特别明显。”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呼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江敛的袖子。
“对了!沈悬衡姐姐……她离开巢穴前,特意提醒过我,说‘要相信值得信任的人,但也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她是不是……是不是那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
江敛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沈前辈的提醒……”他沉吟道,眉头微蹙,“她观察力很强,不会无的放矢。这个时间点很关键,说明问题可能比我们看到的更深。”
他看向祝昭,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必须更小心。从现在起,对王婶,对任何看似‘正常’的人,都要保持警觉。”
“嗯……嗯!”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止不住的哽咽,江敛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别怕。”他说道,语气略显生硬,但其中的分量却不轻,“我会弄清楚。你在这里,很安全。”
江敛没有说更多安慰的话,但这笨拙的拍抚和简单的承诺,却像一块压舱石,让祝昭在情绪的风暴中,终于找到了一点可以依靠的力量。
祝昭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止住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抽噎着。
不稍一会儿,祝昭的抽噎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吸气声。
江敛收回那只略显僵硬的手,起身用热水给祝昭又冲了杯热可可,然后坐回桌前前,指尖快速翻动,找出了一段记录。
“王婶的异常,让我想起刚回巢穴汇报时,内务部的王明远干事。”
江敛声音平稳,将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重点提及了王明远那片刻的放空、干巴的语调,以及赵峰“没休息好”的解释。
“当时我只当作个例记录,但现在看来,这种‘断线’般的状态,可能并非偶然。”
祝昭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慢慢恢复了些血色,听得十分专注。
“至于陈哲,”江敛话锋一转,“我打听过。之前,他在其他人印象里就是个背景干净、能力普通的队员,并不起眼。他的‘活跃’,是在你来到我们这片区域之后才开始的。”
江敛看向祝昭,语气平淡地转述了打听来的结论。
“多数人认为,他是想追求你,才变得格外……积极。”
“追求我?”
祝昭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差点跳起来,脸上露出混杂着嫌恶和不可思议的表情,使劲搓了搓胳膊。
“恶……谁会喜欢他那种咋咋呼呼、自以为是的类型啊。”她撇着嘴,不假思索地吐槽,“我喜欢的是那种……嗯,话不多,但很可靠,做事认真,让人安心的。”
祝昭说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描述的对象就近在眼前,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确认着自己的标准。
江敛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祝昭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想判断她是否意有所指。
但在她脸上,他只看到了纯粹的、不掺任何杂念的吐槽和对自己审美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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