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生日

【“我好像……有一点点想试着活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温秋年被强烈的冲动攫住，想要不顾一切地和盘托出。

他想揪着程沨的衣领大声控诉，想把自己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绝望与痛苦全部砸在他脸上,想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连他都认不出自己？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那个窃取他人生的盗贼？

但质问即将冲出喉咙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程沨的眼睛，里面是全然的困惑和担忧。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冷水一样泼了下来，把他所有涌上来的情绪瞬间浇灭。

151在脑海里瑟瑟发抖，它感知到了温秋年的冲动，却没有出言阻止,只是越缩越角落，温秋年几乎都快看不见它了。

温秋年抬起眼,表情和往日里没太大区别，他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程沨,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出去吧,别来烦我。”

说完,他瞥了一眼书桌上的药碗，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只留给程沨一个冷漠的背影。

但转到一半，手腕骤然一紧，他又被程沨抓着胳膊,轻轻松松地拽了回去。

“秋秋，你的药还没喝。”

程沨手里不知何时又端起那碗颜色浓郁,气味诡异的药碗，里面的药汁像是个狞笑的小人，对温秋年张牙舞爪,桀桀狂笑。

温秋年沉默了几秒，那药碗又被往前递了一些，碗沿都快碰到他的嘴唇了。

“程沨，我讨厌你。”

温秋年心如死灰，语气有种看破红尘的平静。

程沨闻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语气温和：“嗯，我知道，先把药喝完再讨厌，好不好？”

温秋年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过药碗咕嘟咕嘟喝完，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程沨熟练地往人嘴里塞了颗糖，清甜的蜜桃味强势地驱散了残留的涩意。

温秋年狠狠踩了他一脚，拖着画箱就出了门，程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从未告诉温秋年，他撒谎的时候，其实有很多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小动作。

比如，右手的手指会无意识地颤动，眼睛也比平时眨得更快，声调也会刻意拔高……

像是有人在他心底投了个小石子，不安的涟漪越荡越大，程沨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迟疑了片刻，他拨出去一个号码。

“修复还没有完成吗？”

电话那端很安静，只有机器运转的细微嗡鸣声：“强行剥离造成的损伤比我们预估的要大，目前修复进度缓慢，还无法进行有效的意识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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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沨沉默了片刻，声音冷硬：“加快进度。”

……

在树溪村的日子像是开了加速度，一个月的时间倏忽一下就过去了大半。

温秋年已经习惯了在村里的生活，早上睡到自然醒，生活上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程沨自然会包揽一切。

他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然后伸手指挥程沨把画具送到他写生的地方，再矜持地一挥手，示意事情完成了，你也可以滚蛋了。

同学们自然很好奇这人的身份，乔思榆看得牙酸，暗戳戳介绍他是这回采风的赞助之一，让大家别客气，尽管提要求。

程沨眼也不眨，全部应下，只让大家在平日里多多关照下温秋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起了效果，温秋年活了这么多年，身边从未围绕过这么多人。

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总叮铃哐啷地跟着一串人，他的臭脸和冷气似乎完全失去了效用，这群人在他画画的时候识趣地不打扰，但每当结束时，就全部一窝蜂地凑上来，像一群麻雀一样疯狂夸赞。

“哇，这个颜色是怎么调出来的呀？太绝了我去！”

“秋年你手好稳啊，我们画的是同一个东西吗？”

温秋年本来被吵得青筋直跳，无数次在心底翻白眼，想发脾气把这群麻雀赶走。

但听到一堆天天都不重复的溢美之词，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

算你们还有点眼光。他心里想着，矜持地压下上扬的嘴角，最终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默许了他们的靠近，还屈尊纡贵地帮他们看画。

于是，他们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相处模式，温秋年每回都会把这群人批得狗血淋头，可奇怪的是，被他训斥的同学丝毫不生气，眼神亮晶晶的，甚至还一脸崇拜地夸道：“哇秋年你真厉害，骂人都骂得这么有水平，我一听就懂了！”

温秋年十分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故意合伙阴阳怪气，但每回对上他们清澈又愚蠢的目光时，就被整得没了脾气。

渐渐的，这群人也越来越大胆，好几个女同学似乎完全忽视了他冷着的脸，很爱和他分享零食。

他偶尔会在她们期待的目光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受，这时候，她们的表情就会变得很奇怪，竟然透着一种……慈爱？

温秋年觉得这事真是邪门极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并不算糟糕，他甚至……有点习惯了这种吵闹。

所以，当温秋年今天独自坐在树下写生时，总觉得周遭安静得过分，他画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那群总缠着他的同学，今天居然齐齐不见了踪影。

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看，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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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期待什么的时候，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咳咳！”151故意清了清嗓，像是有话要说，温秋年故意不理它，果然没过三秒，151就憋不住开口了。

“温秋年，你看，现在有好多人好多人喜欢你，徐奶奶、小山、还有你的同学们，刘伯和圈圈也在家里等你，还有陶昀……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做做任务呀……”

151已经很久没提这茬了，它怕温秋年发脾气，越说越小声：“其实挺简单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到时候攒够了能量点，你的身体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差，可以画很久很久的画……”

“你能不能……稍微稍微考虑那么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温秋年这回没有表现出之前的抗拒，他只是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色，陷入了沉默。

像是没有听到151的话一般。

151没得到回答，也不敢再多说，垂头丧气地打算缩回去，这两天的任务进度还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下降，似乎也同步影响着温秋年的身体。

虽说没有之前发病那般激烈，但是这几天他本就不好的食欲更是差劲，夜里胸闷的频率也在增加。

好在程沨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早出晚归，加上温秋年的掩饰，而且血氧仪检测的数字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他并未察觉到太大异样，不然早就把人打包送去医院了。

温秋年放下画笔，指尖抵住隐隐发闷的胸口，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没有回答151的提议。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给面前的画纸涂抹上色。

“陶昀。”151突然开口。

温秋年没反应过来，皱眉问它：“什么？”

“温秋年，陶昀来了。”151的声音透着兴奋，“离你还有50米……48米……”

温秋年愕然转身，和早就张开双臂，打算抱他个满怀的陶昀对上了目光。

陶昀正打算给他个惊喜，谁知温秋年突然回头，他猝不及防地刹了车，颇有些尴尬，不可置信道：“崽，你是背后长了眼睛吗！”

温秋年看着面前的好友，他今天穿得很低调，和前段日子舞台上的光芒四射全然不同，因为长途坐车和奔跑，头发乱七八糟的，却笑得很灿烂。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干涩。

“因为想你了呀！”陶昀一把搂住他，上下打量，“崽你瘦了！程沨死哪里去了？看把我崽养的，都一把骨头了！”

温秋年鼻尖有点发酸，没伸手推开他，陶昀话多得要命，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说个不停。温秋年唇角扬起，也不打算再画画，收拾画具准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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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崽我看这村子风景怪好看的带我逛逛？”陶昀熟练地接过他的画箱轻松地拉着往前走。

温秋年讨厌一切体力活动换成别人提出这个要求他只会给这人一记白眼再附赠一句“你自己没长腿吗？”但看着陶昀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路上碰到熟悉的村民打招呼温秋年也会点头回应再简单说两句话。陶昀看着新奇他这个对无关人士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宝贝崽如今居然也会耐心这种日常的寒暄了？

他颇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忍不住揉了揉温秋年的头发在温秋年的巴掌拍过来之前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一边走着乡间小道一边听陶昀东拉西扯不知不觉夕阳已经逐渐下沉陶昀却还是一副没逛够的模样。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回去！”温秋年体力耗尽耐心也跟着售罄。

陶昀忙停下来好声好气地哄他：“好好好不走了不走了我们现在回去。”

他在温秋年面前蹲下：“来我背你回去。”

温秋年毫不客气直接趴在了他背上陶昀轻轻松松地就把他背了起来还有余力一手拉着画箱。他走得很慢路上还不忘拉踩程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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