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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璧记》

7. 第一卷 淮西裂璧 第7章 祖宅残影

洪武二十九年秋,淮西的风褪去了暑气,带着草木的干爽气息掠过田野。柳湾村外的山坳里,郭斌正带着郭玘在地里收割粟米。五岁的孩子穿着粗布短褂,小手里攥着一把迷你镰刀,有模有样地跟在父亲身后,只是动作笨拙,割下的禾穗多半散落在地。

“玘儿慢些,别割到手。”郭斌停下手中的活计,弯腰捡起儿子掉落的禾穗,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是临淮乡下的郭氏祖宅所在地。当年父亲郭兴虽封巩昌侯,在南京城内有朝廷钦赐的侯府,但因常年镇守淮西、操练兵马,便将父亲郭山甫留下的老宅修缮扩建,作为家族根基与练兵期间的居所。如今南京的巩昌侯府早已随着胡惟庸案的余波被查抄封禁,而临淮祖宅,才是郭斌心中真正的“家”。

两年来,他们在赵老引荐的废弃庄园中安稳蛰伏。庄园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通,平日里鲜有人至。赵老时常送来外界的消息,偶尔也会带来一些郭英一脉的传闻。郭斌心中的石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减轻了些分量。

“爹,赵爷爷说,我们以前的家有很大的院子,还有会开花的树,是真的吗?”郭玘扔下镰刀,跑到父亲身边,仰着小脸问道。

郭斌心中一酸,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是真的。那里是曾祖父亲手搭建的宅子,有你祖父栽种的老槐树,春天会开白色的花,落在地上像雪一样。”

“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去住?”郭玘好奇地问。

郭斌沉默片刻,指着远处的山峦:“因为那里现在有危险。等玘儿长大了,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回去。”

他知道,自己心中从未放下过祖宅,从未放下过家族的冤屈。如今胡惟庸案的风声渐松,锦衣卫的搜捕也早已停止,他心中那个潜回临淮乡下、打探消息并看一看祖宅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当晚,郭斌召集郭福和两名李诚留下的“郎中”议事。

“这两年,多谢各位的陪伴与相助。”郭斌沉声道,“如今风声渐松,我想潜回临淮乡下一趟。一来打探叔叔郭英一脉的消息,二来,想回去看看曾祖父留下的祖宅。”

郭福心中一惊:“先生,万万不可!祖宅虽在乡下,但当年郭府遭难,官府定已清查过,说不定还留有眼线。您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是啊,郭斌先生。”一名“郎中”附和道,“赵老也说了,郭英大人在京中安好,我们只需在此蛰伏,不必冒此风险。”

“我意已决。”郭斌摇摇头,语气坚定,“郭英叔叔一脉安好,我心中固然欣慰。但祖宅是郭家的根,是曾祖父、父亲生活过的地方,藏着我们家族的印记。如今我身为郭家的后人,若连祖宅都不敢回,何谈延续家族香火,何谈铭记先祖教诲?”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此次前往,会乔装成货郎,只在暗处打探,绝不轻易暴露身份。你们留在庄园,照顾好玘儿和族人。若我十日之内未归,你们便带着玘儿,前往赵老说的深山村落暂避。”

郭福知道郭斌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轻易改变。他叹了口气:“先生既然执意要去,老奴便不多劝了。只是您一定要小心,祖宅附近的几个村子,当年多有受郭府恩惠的乡邻,若真遇危险,或许能求他们相助。”

两名“郎中”也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庄园的事我们会打理好,玘少爷我们也会照顾好。”

次日清晨,郭斌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货郎服,背上装满针头线脑、小糖块的货郎担,踏上了前往临淮乡下的路。他没有告诉郭玘自己的去向,只说是去镇上赶集,很快就回来。

临淮乡下的祖宅距离山坳庄园约莫八十里路程,郭斌晓行夜宿,沿着田间小道缓步前行。沿途的村落大多熟悉,只是物是人非。第三日午后,他终于抵达了祖宅所在的郭家村。

村子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只是村口多了一块告示牌,上面依稀写着“清查流民,严禁窝藏”的字样。郭斌心中一凛,挑着货郎担,装作走村串户的货郎,缓缓走进村子。

村里的人大多不认识他了——当年他离开时,还是个少年,如今已长成沉稳的青年,又刻意扮作粗鄙货郎,模样早已不同。他沿着村路缓缓前行,目光却始终落在村东头那座最大的宅院上——那便是郭氏祖宅。

远远望去,祖宅的朱红大门紧闭,门楣上的“郭府”匾额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歪斜的封条,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院墙多处坍塌,露出里面残破的房屋,院子里的老槐树依旧挺立,只是枝叶稀疏,显得有些萧瑟。

郭斌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挑着货郎担,在村里慢慢转悠。他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位老人正在纳凉聊天。

“老人家,买点针线?”郭斌放下货郎担,笑着问道。

一位老者抬起头,打量着他:“外乡来的货郎?以前没见过你啊。”

“是啊,第一次来贵村。”郭斌笑着答道,“听说这村里以前出过大人物?”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以前的郭府,出过两位侯爷。只是……唉,不提也罢。”

“哦?两位侯爷?”郭斌故作好奇,“想必是功勋卓著的世家大族,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还不是因为蓝玉那逆贼!”另一位老者愤愤道,“郭府大公子郭景振,被指认与蓝玉同谋,侯府被抄,祖宅也被封了。好在二公子郭景扬不知去向,算是给郭家留了一丝香火。”

“那另一位侯爷呢?”郭斌问道。

“你说的是武定侯郭英大人吧?”老者答道,“他可比郭兴大人谨慎多了!这些年,胡党案、,多少功臣都倒了,就他安然无恙。听说他如今是禁军首领,深得主上信任,每天都陪在主上身边,谨言慎行,从不参与任何党争,连私下宴请都极少举办,自然不会被猜忌。”

郭斌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郭英叔叔果然安好!他知道,郭英叔叔能在屡次风波中安然无恙,绝非运气。父亲郭兴生前常说,弟弟郭英“心细如发,谨小慎微”,当年父亲忧心家族命运时,还曾感慨“若英弟能掌家,或许郭家能避祸”,如今想来,父亲的担忧与赞赏,都是深谋远虑。

夕阳西下,村头的老槐树下渐渐热闹起来,劳作归来的村民们围拢过来,买些针线、糖块。郭斌一边招呼着生意,一边不动声色地打探着祖宅的情况。

“郭府封了这么久,里面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吧?”郭斌随口问道。

一位中年妇人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当年锦衣卫来了好多人,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搜走了,连郭老太爷手书的匾额都被拆了。听说郭老太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年还曾给主上算过命呢!”

郭斌心中一动,郭老太爷便是祖父郭山甫,当年确实曾为太祖皇帝卜算,后率子女追随,才有了郭家日后的荣光。他问道:“那匾额上写的什么?竟也被拆了?”

“好像是‘守忠’两个字。”妇人回忆道,“郭府的人都说,这是郭家的家训,让后人以忠为本。可惜啊,这么好的匾额,最后也不知去向了。”

郭斌心中一紧,祖父的“守忠”匾额,是祖宅的灵魂,也是郭家的精神象征。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进入祖宅,看看能否找到匾额的痕迹。

夜色渐深,村民们渐渐散去。郭斌挑着货郎担,绕到村后的山坡上,俯瞰着祖宅的方向。封条虽然还在,但院墙坍塌了不少,想要进去并不难。他耐心等待着,直到月上中天,村里一片寂静,才悄悄溜下山坡,朝着祖宅走去。

坍塌的院墙处有一个缺口,足够一人通过。郭斌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落在满是杂草的院子里。月光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眼前的残破景象。

院子里的杂草齐腰深,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早已看不清原貌。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走向正厅。正厅的门窗早已腐朽,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里面漆黑一片。

郭斌从货郎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后走进正厅。火光摇曳,照亮了厅内的一切。曾经的雕梁画栋如今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父亲当年办公的案几倒在地上,母亲喜欢的屏风早已残破不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和木屑。

泪水不自觉地从郭斌眼中滑落。这就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是承载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祖宅,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他想起了祖父坐在正厅给他们讲故事的场景,想起了父亲在院子里教他练剑的模样,想起了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中如刀割般疼痛。

他拿着火把,在正厅中缓缓踱步,试图寻找一些当年的痕迹。祖父的“守忠”匾额原本悬挂在正厅的正中央,如今只剩下墙上的一道浅浅印记。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的废墟,希望能找到匾额的残片。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墙角的一堆碎木片,郭斌心中一动,连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碎木片。很快,一块残破的木板映入眼帘,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忠”字,笔迹苍劲有力,正是祖父郭山甫的手书!

郭斌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继续拨开碎木片,又找到了另一块残片,上面刻着半个“守”字。两块残片拼在一起,正是“守忠”二字的一部分!

他颤抖着双手,将残片从废墟中取出。残片上布满了灰尘和裂痕,却依旧能感受到木质的厚重。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勇”字玉佩,将玉佩上的纹路与匾额残片上的笔迹比对——果然,两者的笔锋、力道如出一辙,都是曾祖父的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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