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绫撒谎的时候，会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在上车前，邢晟就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午后的阳光很适合享受，但在车内却有些刺眼，透过挡风玻璃直直照进来，将车厢内的装饰照得一清二楚。

邢晟单手扶着方向盘，趁着红灯的间隙，微微倾身。

身旁的许绫被他的动作惊扰，下意识往后一缩，脊背紧贴着椅背，警惕地瞪着他。

然而对方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伸出手，替她拉下了头顶的遮阳板。

阴影落下，刺眼的光线被适时挡住。

邢晟收回手，余光透过遮阳板上的化妆镜，瞥见了镜子里别扭的许绫，还有那张因为不爽而微微撅起的嘴。

她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的角落里，身体极力向车窗方向扭动，恨不得把自己贴在玻璃上，以此来拉开和他的距离。

这是段无声的抗拒。

想起上车前的那一幕，许绫心里就更堵得慌。

就在五分钟前，为了将“把他当司机”的观念贯彻到底，她径直走向了后座。

手扣住门把手，用力一拉。

纹丝不动。

她以为是没解锁，又扯了两下。

邢晟站在驾驶座旁，手还搭在车钥匙上，却故意没按下解锁键。

他欣赏了阵对方较劲的样子，片刻后终于漫不经心地松开手，迈开褪绕过车头，在副驾驶的门前停下。

“咔哒”

他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手搭在车门顶端，下巴微抬，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上车。”

他语气平和，嘴角甚至还挂着点淡淡的弧度，看起来心情不错。

许绫拘着手站在原地，不肯迈步，“我坐后面就行。”

她紧攥着怀里的文件袋，很快别开目光。

“许老板。”

邢晟突然叫她。

他微微侧头，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她怀中紧抱着的东西，“看清楚，合同里没有包含‘网约车’司机这一项服务。”

许绫张了张口，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术。

这人…反倒用她刚才要求的“正规流程”堵她的嘴？

看着邢晟那副“你不来我就站在这里等你进去”的温和架势，许绫的后槽牙都要被咬碎掉。

就这样，她被硬生生“赶鸭子上架”来了这离他最近的位置。

这是重逢后，许绫第二次上邢晟的车。

一时间，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邢晟开得很稳，目视前方，似乎连余光都没有往这边送。

反倒是许绫，正不自然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大腿上，藏着掖着，生怕那从万象城到建材市场的“逃跑路线”被他看到。

这种沉默属实有点太熬人。

许绫本来就是不能忍受清净的主，更何况身边坐着的还是这么个尴尬的前任兼房东。

她清清嗓子，决定打破僵局：

“那个…今天谢谢了，还有上次那四十三块钱。”

她别别扭扭地开口，带着点不情愿的客套：“我知道今天这是黎哥的面子，但我也不占你太多便宜，到时候该给多少，我算在房租里一起打给你。”

邢晟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了一下。

他侧头，那张好看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浅笑：“许老板客气了。”

“既然签了合同，按照合同办事就行。”

又是这种笑。

温柔、体贴、却假得像张面具。

许绫被看得发慌，不再说话，视线滑在对方打方向盘的手上。

随着汽车转弯，他的袖口下移，露出半截被遮掩的手臂。

而那截小臂内侧，赫然横亘着几道红色的细痕。

怎么看，都像是指甲的抓痕。

许绫微微瞪大双眼。

那痕迹很新，位置较为暧昧，怎么看都像某种激烈纠缠后留下的“证据”。

是不小心？还是昨晚…

一些无端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过，那股熟悉的反胃感再次侵袭，酸涩感还没泛上来，就被她猛地摇摇脑袋晃散了。

别想了别想了！

人家现在也不是只比她大一届的学长了，身边有些莺莺燕燕再正常不过，要真没点想法，上次过生日还至于搞个相亲会？

都分手三年了，他过得好不好，跟谁在一起，关她屁事啊！

“头晕？”

旁边的邢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点困。”许绫心虚地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看他。

车内弥漫着一股乌木沉香，好过山林间刚下过的雨，清冷又安神，渐渐盖过了邢晟身上那股冰冷的疏离感。

城市的建筑不断地在窗外闪过。

路况正常，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到达万象城，街景显示的也确实是去商圈必经的那条主干道。

确认了路线没问题，在这种放松环境下，许绫的气息被乌木沉香熏得慢慢沉缓。

渐渐地，大脑已经无法支撑长时间的思考，眼皮子也开始吵着闹着要罢工，开始上下打架。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车身平稳地停下。

副驾驶上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邢晟的视线从远处的红绿灯，逐渐落在身旁那道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耳边的呼吸声平稳，将听转为看，它主人的胸口，也在有节奏地起伏。

许绫已经睡熟了。

就在确认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邢晟脸上那一贯维持的温和假笑，终于露出了破绽。

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失去了支撑，一点点塌垮。

最后那张完美的面具也在裂痕中彻底化为碎片，露出了缝隙下，一张真实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脸。

冷漠、阴郁。

但唯独那双眼睛，框住的却是毫不掩饰的贪婪，近乎病态。

他静静地盯着，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像是随时要将她拆吞入腹。

邢晟的手原本搭在方向盘上，他忽而将其抽出，并探向眼前人的脸颊。

这原本是几年前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此刻竟轻柔得有些诡异，如同古董修复师在面对尊易碎的展品。

他的指尖微动，轻轻拨开了黏在她嘴角的几缕发丝。

行动间，指腹还不经意地转化了轨迹，擦过这温热的皮肤。

只要他想。

现在就可以把方向盘打死，直接把车开到湖边的别墅，把她关进那间早就准备好的房，套上七八道锁，彻底将这只“小麻雀”带回笼中，让她这辈子只能看着他一人。

这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无限滋长、咆哮、撕扯。

但他忍住了。

太急躁，这样只会折断她的“羽翼”。

他要的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是她能卸下防备，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自己走进这个圈套。

照现在看，她已经自己走进来了。

“回来吧，绫绫。”

不受控地，邢晟的手指向下压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发痒，睡梦中的许绫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主动蹭向了痒意的源头。

邢晟的手指停在了原地。

这瞬间的触感柔软得简直不可思议。

他没有抽走手，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眼底的疯狂渐渐沉淀，化成更为深沉的执念，享受起这份偷来的、片刻的亲昵。

“滴！！”

身后刺耳的鸣笛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车内原本的宁静。

邢晟眼底的温度在刹那间骤降，直接到达冰点。

他冷冷地扫了眼后视镜，收回手，原先令人心惊的神情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视镜反射|出来的，又是张覆上了疏离面具的脸。

车辆再次启动。

但这一次，汽车并没有继续顺着直行车道走，而是开启了左转向灯，在路口被猛地变道。

“前方路线偏离，正在重新为您规划…”

车载导航机械的女声刚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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