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咸鱼》
未时刚过,瑞王下了学便直奔慈安宫请安。他今日穿了身石青色团花锦袍,步履轻快地跨过门槛:“儿子给母后请安。”
眼睛滴溜溜一转,他凑到太后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孩童特有的邀功神采:“听先生下朝回来说,今日皇兄在朝上发了好大的脾气,狠罚了江陵总督呢。”
太后正倚在紫檀嵌螺钿的暖榻上,手中握着卷蜀地送来的密折,闻言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瑞王稚气未脱的脸上:“为何?”
她并未看向瑞王,而是将视线转向侍立一旁的肃月。
肃月上前半步,垂首回禀:“回主子,江陵有一波入京赴考的举子聚在通政司衙门前闹事,状告南襄王在江陵强占民田、私扩藩邸。”
“哀家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太后将书卷搁在膝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
她侧身检查瑞王今日的功课,指尖在宣纸上的字迹间轻轻划过,声音平淡无波:“江陵是大齐的龙兴之地,南襄王又是皇上的亲叔叔。那些书生闹得再凶,皇上也动不得宗室亲王,无非是拿江陵总督出来,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罢了。”
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侧目看向肃月:“云柔怎么样了?”
肃月瞥了眼一旁正竖着耳朵听得入神的瑞王,略微迟疑,随即上前附在太后耳边,声音压低:“性命已无碍,只是……毒已入胞宫,伤了根本。”
她顿了顿,将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太医已回禀皇后,兰婕妤日后恐难有子嗣了。”
太后搭在书卷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
暖阁内银丝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窗外初冬的日头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瑞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太后,又看看肃月,显然没听清后面的话。
良久,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倒是……聪明。”
肃月垂首不语。她自然明白太后话中深意——段云柔身有“五不女”之疾,本就不能生育。
此事若被揭穿,便是欺君大罪。如今这一遭,倒将这天大的隐患,彻底遮掩过去了。
“皇后那边查得如何了?”太后端起手边温着的参茶,浅浅啜了一口。
“皇后娘娘命人细查了。”肃月声音平稳,“在姜宝林妆台上一个装紫矿胭脂的掐丝珐琅盒里,找到了些异样粉末。太医院验过了,是落蕊香。”
“落蕊香”三字一出,暖阁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太后眉头微挑。落蕊香,那是前朝宫闱秘传的阴私之物,以砒霜为君,莪术为臣,药性酷烈,专损女子胞宫。
“姜宝林认了?”
“自然不认。”肃月回禀,“姜宝林哭天抢地,指天发誓说那盒胭脂是兰婕妤身边的乌鸢送给她的,她根本不知里面掺了毒。”
“哦?”太后搁下茶盏,瓷底与紫檀案几轻轻碰撞,发出清脆一响。
“郁嬷嬷带人搜了乌鸢的住处。”肃月继续道,“在她贴身衣物里,找到一包用了一半的落蕊香。”
瑞王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那乌鸢认罪了?”
“认了。”肃月看了瑞王一眼,又转向太后,“乌鸢的爹娘兄弟都在康王府当差。事情查到这一步,她不敢再往上攀咬,只说是刚进宫时姜宝林给过她气受,她一时怀恨在心,才糊涂了心思,在兰婕妤送给姜宝林的胭脂里私下掺了药粉,想叫她……再不能生育。”
话音方落,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宫人匆匆入内,跪地禀报:“启禀太后,姜宝林……殁了。”
肃月一怔,连太后执杯的手都顿了顿。
“怎么回事?”肃月代太后发问。
那宫人额角渗出汗珠,声音发颤:“姜宝林的贴身侍女说,姜宝林今日宴前也用了那胭脂……太医验过了,说是用量太大,毒入肺腑,救不回来了。”
暖阁内一时死寂。
瑞王睁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困惑:“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那落蕊香不是掺在姜宝林的胭脂里吗?那二表姐怎么中毒的?姜宝林又怎么会……死了?”
太后没有回答,只将目光转向宫人:“此时,兰婕妤该醒了吧?”
“是,方才已经醒了。”宫人禀道,“兰婕妤哭诉,她根本不知道乌鸢在胭脂里动了手脚。今日宴前,她也用了那盒胭脂匀面。太医也说,许是兰婕妤席间饮了酒,催发了药性,这才毒发得更快些。”
太后听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冰冷的嘲意,在温暖的暖阁里荡开,让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皇后怎么处置的?”她问。
“皇后娘娘已命人将乌鸢杖毙。”肃月顿了顿,“涉事宫人一律严惩。至于兰婕妤和姜宝林……一个中毒伤了根本,一个已香消玉殒,皇后娘娘说,此事便到此为止。”
太后挥了挥手,那宫人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待殿内只剩太后、瑞王与肃月三人,肃月才上前一步,欲言又止:“主子,这兰婕妤……经此一事,她既除了康王妃的人,又顺手料理了姜宝林,还将自己不能生育的隐患彻底掩了过去。奴婢担心……”
她顿了顿,谨慎道:“要不要奴婢再安排个妥帖的人,送到她身边去?”
太后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缓靠回引枕上,目光落在窗外枯枝投下的影子,那些枝桠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挣扎。
良久,她才开口,“不必了。”
她转眸看向肃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传哀家口谕给康王——梅姨娘教导女儿有功,即日起扶为侧妃。让他好生照看着,莫要让兰婕妤担忧。”
肃月心头一凛,垂首应道:“是。”
她明白,这不仅是恩赏,更是警告。
瑞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觉得母后与肃月嬷嬷的话里藏着许多他听不懂的东西。
他挠了挠头,见太后又拿起书卷,便乖乖坐到一旁,翻开自己的功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暖阁内重归寂静,只有银丝炭偶尔爆出细微的声响。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初冬的暮色来得早,不过申时三刻,那点稀薄的日光便已悄然退去,只余一片沉沉的铅灰色,笼罩着这座深不见底的宫城。
宫灯次第亮起。吴全顺提着六角琉璃宫灯走在前面,昏黄的光晕在青石宫道上摇曳出一圈圈暖色的涟漪。
萧翊踏进临华宫正殿时,殿内只点了几盏烛台,光线有些昏暗。
他刚一跨过门槛,便听见夏清圆一声短促的惊呼——
“死了?!”
那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谁死了?”萧翊出声问道。
夏清圆正背对着殿门站在桌边,闻言猛地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惊讶。
见是皇帝,她慌忙曲了曲膝,草草行了个礼,随即快步上前,竟是直接抱住了萧翊的胳膊不撒手。
“皇上……”她仰起脸,神色倒不见上次那般惊惧,只是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试探,“您的皇宫……是不是风水不大好?怎么接二连三地……”
后半句话她没敢说全,但意思已然明了。
萧翊垂眸看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节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爱妃何时学会看风水了?”
他今日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议江陵学子状告南襄王一事,议了整整一个下午。
几人各执一词,吵得他头疼。
倒是夏翀,闷声不响听了半晌,却平地一声雷似的,提出了个极好的法子。
心情尚可,便顺路来临华宫用晚膳。谁料一进门,又撞上这等事。
萧翊目光扫过侍立一旁的吴全顺,语气沉了几分:“出什么事了?”
吴全顺躬身上前,将琉璃灯轻轻搁在一旁的高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