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补阙》
【第三十一章】
话音方落,她便暗自蹙眉——一个寻常商贾,这般慷慨解囊未免太过惹眼。但看着老农佝偻的背影,那点迟疑转瞬即逝。既然见到了,便不能不管。
老农闻声猛地回头,见是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公子,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程瑾这才看清老农的模样。只见他满脸沟壑纵横,枯黄的脸上透着不健康的灰白,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短褐早已洗得发白,肩头处还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瘦削的肩骨。
郑迁适时上前,将一串铜钱放在柜上,语气平和:“老丈不必推辞。我们公子是来此经商的,这点钱不算什么,就当是借您的,还不还都无妨。”
老农看着柜台上那串铜钱,喉结上下滚动,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内心正在激烈挣扎。阿穆见状忍不住开口:“老丈,我看这田玉县刚收了冬麦,按理说……”
“阿穆。”郑迁适时打断,语气虽轻却带着提醒的意味,随即转向老丈,声音放得更加温和:“不知家中是谁病了?”
这话问得关切,老农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哑声道:“是、是小老儿的孙子,烧了两天了,浑身滚烫……”
“既如此,先抓一副药回去给孩子退热要紧。”程瑾立即接话。
她脸上随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难色:“不瞒老丈,我们商队出行前请人算过一卦,说途中需得寻一户家有病患的良善人家,讨一碗清水化灾,方能保此行平安。方才听闻您家情况,此乃缘法。这药钱我们出了,明日再带大夫上门为孩子瞧瞧,只求届时能向您讨一碗水,您看可否?”
药铺掌柜在一旁听得真切,连忙堆起笑脸插话:“这位公子仁义!老丈您这可是遇上贵人了!”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落地抓药、打包,“这服药下去,保管退热。”
老农看着掌柜打包好的药包,又看看程瑾,枯瘦的手指蜷缩了几下,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急促地道:“城南二十五里……杨树屯,村东头第三户,门前有棵老槐树的便是……”
说罢,也不等程瑾再回应,深深作了个揖,抓起药包便低头匆匆离去。
待老农离去,三人走出药铺。阿穆忍不住低声问郑迁:“郑主事方才为何不让小人问完?”
郑迁目光扫过人来人往的街面,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宜深谈。莫要惹人注意。”
一直沉默的程瑾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郑主事所言极是。这田玉县看似市井繁华,实则暗流涌动。连购粮都这般艰难,其中必有蹊跷。”
她轻叹一声,眉宇间笼着些许疲惫:“今日诸事不顺,且先回客栈,看看其他人可有所获。”
月上枝头,悦来客舍院内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外出查探的各路人马陆续归来,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
最先回来的是扮作游学士子的贾峥与常禹辰。贾峥那总是眯起的细长眼睛里此刻满是挫败,他灌下一大口凉茶,声音干涩:“乡间百姓口风极紧,一提到粮税二字便三缄其口。我们走访三村,只在河边听两个顽童唱过一句‘粮入库,泪汪汪’,待要细问,就被大人慌忙拉走了。”
常禹辰苦笑着补充:“我们借口寻访地方风物,想查阅各村祠堂记载义仓捐输的碑记,竟都被以祠庙修缮、钥匙不在等理由婉拒了。对方防备之心极重,这田玉县,像是铁桶一般。”
接着回来的是周世安。他脱下那身玄色道袍,接过阿穆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老夫在街角坐了大半日,别的没算准,倒是把这田玉县的粮市算清了。怪哉,一个号称关中粮仓的上县,城里叫得上字号的粮行,竟不过三四家。其中有一家,叫丰什么的,门面阔气,伙计却清闲,不似做买卖,倒更像……守着什么门户。”
最后归来的是洪彬。他带着一身尘土,面色阴沉如水,“官仓外围巡查严密,换岗有序,毫无破绽,没什么疑点。要么是他们做得太过干净,要么……就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寂,这白日里扮演各色人等的疲惫写在脸上,但更沉重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挫败感。田玉县看似门户大开,实则密不透风。
片刻后,程瑾抬起眼,烛光映得她面容沉静。
“看来,我们这是撞进了一张早有准备的网里。”她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气馁,“诸位辛苦。初来乍到,若是一探便得,反倒不合常理。”
程瑾目光扫过众人,将各人略显疲惫却依旧专注的模样尽收眼底,声音沉静如水:“今日奔波,诸位辛苦了。虽说处处碰壁,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她略一停顿,确保每个人都听着:“我们已知这田玉县粮市有异——大宗买卖蹊跷难行,说明市场交易渠道已被严密管控,就是怕大宗交易暴露他们压低收购价、抬高市价的双向盘剥;乡间民口甚紧,显然受过敲打;官仓防备更是滴水不漏——这处处不寻常,恰恰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且已触及其要害。”
几位年长的下官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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