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A大校内咖啡店里没什么人。

木制复古钟表滴答滴答转着，方时聿再次看了眼时间，对方已经迟到了八分钟。

还有两分钟，他想。要是两分钟后对方还没来，他就离开。

方时聿不喜欢迟到，尽管他对那位同学口中所说的大单子很好奇，但他平时事情很多，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儿。

正这么想着，店门开合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方时聿似有所觉地转头，就见一个男生食指转着钥匙串，姿态有些别扭地走了进来。

对方身形高大，带着一个十分夸张的墨镜，几乎将他半张脸都遮住了。他在店里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方时聿身上，直直地走了过来。

方时聿站起身来，主动招呼：“你好。”

男生将钥匙扔在桌子上，上下扫他一眼，尽管隔着墨镜，方时聿也能感受到其中打量的意味儿。

他神色不变。

男生吊儿郎当地坐了下去，闲闲地翘着二郎腿，道：“你就是方时聿？”

方时聿跟着坐下，神色不变：“你约我来这儿，应该是早就确认过我的身份。”

他并不诧异对方认识自己，事实上，他早已习惯别人观察打量的目光。更不用说，面前的这位昨天找上他的时候，并不是通过学校互助q.q群，而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的。

对方撇了撇嘴，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长得的确还不错”，才道：“我听说你什么单子都接？”

方时聿喝了口水：“在我能力范围内，不违法乱纪的话。”

梁季明啧了一声：“违法乱纪倒不至于……顶多就是有点缺德。”

方时聿皱了皱眉，听他道：“我要你去追一个人，追到手后，再把他狠狠甩了！”

“……你说什么？”方时聿缓缓眨了眨眼，一贯冷淡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费解。

梁季明找出一张照片，把手机推到方时聿面前，下巴轻抬：“喏，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方时聿垂眸一看，睫毛微颤。

他抬起眸子，并未言语。

梁季明道：“秦知野，我要你去追的人，就是他。”

他竖起手指：“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把他追到手再甩了，我决不亏待你！”

方时聿看了他片刻，起身道：“抱歉。”

他垂眸看着他：“玩弄别人感情是不道德的行为，这件事我做不了，麻烦你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梁季明却是嗤笑一声，悠悠说了一句：“五十万。”

方时聿脚步一顿。

梁季明晃着二郎腿，语调悠闲：“你母亲现在在医院，应该快要进行手术了吧？手术费，你凑齐了吗？”

方时聿缓缓转过身，神色冷沉：“你调查我？”

梁季明摊了摊手：“这话说的，既然要合作，那我肯定得事先了解一下合作对象吧？”

他站起身，语气轻飘：“五十万，我先给你二十万的定金，直接打到你医院的账户上。这笔钱，应该够你母亲前期的手术了。剩下的三十万，等你把人甩了，会准时到账。”

他双手插兜：“当然，这只是最基本的酬劳，如果结果你完成得好，报酬还可以再往上加。”

咖啡店内一片安静，方时聿身形微僵，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声音略显艰涩：“学校里喜欢秦知野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追到他？”

梁季明道：“他之前出柜，亲口承认说自己喜欢长得好看性格乖巧的男生。长得好看，你自不必说；性格乖巧嘛……就算不是，还不会装吗？”

方时聿长得好，在A大是毋庸置疑的事。如果不是他整日忙着到各个地方打工在学校的时间不多，追他的人恐怕还要再翻上一番。

“怎么样？”梁季明缓缓踱步到他面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考虑好了吗？”

方时聿脸色微白，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静：“如果我最后没能追到……”

梁季明十分宽容：“那也顶多是把钱还给我，放心，没利息。”

他语调轻松，方时聿却不觉轻松。他唇角绷直，身形僵硬的像是一个木头桩子，直直地钉在原地。

梁季明见状却是笑了，十分体贴地掏出手机：“来吧，加个微信。我把那家伙的一些基本信息发给你。”

方时聿看了他半晌，终究是缓缓掏出了手机。

“嘀”的一声，扫码验证通过。

梁季明收起手机：“明天上午我们专业有一节大课，老师不点名，秦知野到时候应该也会去。”

“到时候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给我代课的。”他冲他挥挥手：“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方时聿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店门开了又关，梁季明哼笑了一声，志得意满地往后面的沙发椅上一靠。下一秒，他一声痛呼，几乎是瞬间就弹了起来，摸着火辣辣的后背一阵斯哈。

“真是草了……”他脸色扭曲，脸上的墨镜随手扔到桌面上，露出那满是淤青的眼眶，龇牙咧嘴地嘀咕出声：“他奶奶的，秦知野那小子害老子被老头儿好一顿打，我要不给他个教训，我就不信梁！”

想到之后秦知野得知自己被骗了之后会有多生气，梁季明又忍不住嘿嘿笑了出来，配上脸上那突兀的淤青，怎么看怎么滑稽。

·

快十二月的天，难得有这么好的太阳。

方时聿走在回寝的路上，脚步有些轻飘飘的，抬头看着天空中偏西的太阳，眼睛被刺的慢慢眯起。

母亲患的是岩斜区脑膜瘤，现在要进行的已经是第二次手术了。因为手术复杂程度比之第一次要高很多，需要聘请国内顶尖的专家团队，再加上使用的特殊耗材和监护设备也更多，手术全部流程下来，五十万都打不住。

尽管方时聿早有母亲病情会复发的准备，这两年也一直在努力兼职、攒钱……可这个速度还是比他预想中要快上许多，他手上的钱，远远够不上手术费用。

不是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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