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求生记(女穿男)》
交接文书房的差事并不复杂。
李福公事公办,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远和谨慎。张旺则彻底躲着关禧,偶尔目光撞上,也立刻惊慌地移开。孙河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只是在关禧收拾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行李时,默默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布包。
“谢谢孙哥。”关禧低声道。
孙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离开文书房那天,天气有些阴沉。关禧背着那个小小的包袱,走在通往内务府派办处的宫道上。这条路,比从掖庭到典籍司,到文书房的路,似乎更宽阔些,来往的太监宫女神色也更匆忙,衣着体面许多。
派办处设在内务府衙门旁边的一处独立院落里。比起典籍司的清冷,文书房的刻板,这里明显多了几分烟火气。院门口有小太监守着,进出的人大多步履匆匆,手里或拿着单据,或捧着样品,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宫外服饰的商人模样的人,低着头,恭敬地跟着太监往里走。
关禧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守门的小太监显然已被吩咐过,打量了他一眼,便引着他进去。
院子不小,几排厢房,分别挂着“采买”,“库司”,“工役”,“文书”等牌子。人来人往,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低声交谈声,验看货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小太监将他引到正对着院门的一间较大的堂屋外,低声道:“王公公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有劳了。”关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垂首迈过高高的门槛。
堂屋内,王公公正坐在一张紫檀木大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听着下面一个穿着青色管事太监服的人回话。案几上堆着不少账簿,单据,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太监,随时听候吩咐。
关禧安静地走到堂下角落,垂手肃立,不敢打扰。
王公公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继续处理事务。只听得那管事太监在回禀一批新进宫绸的验收情况,数目,成色,有无瑕疵,说得条理清晰。王公公偶尔发问,切中要害,显得精明干练。
关禧默默听着,将这些流程,规矩记在心里。
约莫一炷香后,事务处理完毕,那管事太监和两个小太监行礼退下。王公公这才放下册子,端起手边的盖碗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目光落在关禧身上。
“来了。”
“是,公公。小的来向公公报到,听候公公差遣。”关禧上前两步,恭敬行礼。
王公公放下茶碗,打量着他。今日的关禧,换上了一套派办处低等长随太监统一的靛青色棉布袍子,虽然料子普通,但浆洗得干净平整,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身姿挺拔。因为伤势好转和饮食略有改善,脸颊也丰润了些许,褪去了最初的死气,那份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清俊昳丽,越发凸显出来。
“嗯,精神头不错。”王公公点点头,还算满意,“既然到了派办处,就要守派办处的规矩。咱家这里,不养闲人,也最看重机灵和本分二字。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瞎看;该听的听,不该听的装聋作哑;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把嘴闭紧。明白吗?”
“小的明白。”关禧应道。这话里的警告意味,他听得懂。
“你初来乍到,先从基础的做起。”王公公指了指外面,“跟着负责文书归档的牛管事,帮着整理、抄录往来单证,熟悉熟悉各处的流程和惯例。手脚勤快些,眼里有活。”
“是。”
“住的地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后面排房里,跟另外两个小崽子一起。待会儿自有人带你过去。”王公公交代完,便挥挥手,“去吧,找牛管事报到。”
“小的告退。”关禧躬身退出了堂屋。
引路的小太监将他带到西厢一间挂着“文书录副”牌子的屋子前。里面一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太监正在核对单据,这便是牛管事。
关禧恭敬地说明了来意。
牛管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堆着些旧单据的空桌子:“那是你的位置。先把上个月采买司送来的这些货单按品类和日期重新誊录一遍,字迹要工整,不得有误。规矩自己看墙上贴的。”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写着文书录副房的各项规矩,包括字体要求,格式,归档方法等等。
“是,牛管事。”关禧走到那张空桌前坐下。桌子有些旧,但擦得干净。他摊开那些杂乱的单据,拿起一支毛笔,蘸了墨,开始按照要求,一笔一画地认真抄录起来。
这是王公公给他的第一个考验。整理单据看似枯燥,却能最快地让他了解派办处的运作,宫内各项用度的品类,价格,来源。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或许在某一天,就能成为他有用的筹码。
他必须做好。
*
接下来的日子,关禧便在这派办处安顿下来。他住的地方比文书房的直房条件又好了一些,三人一间,每人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木板床和一个小柜子,私密性稍好。
同屋的两人,一个叫小柯,在采买司跑腿,性子活络,另一个叫小路,在库司当值,有些沉默。两人对关禧的到来没什么特别表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关禧每日除了完成牛管事交代的抄录,整理工作,便是在派办处院内默默观察。他记下了各处管事太监的姓名,职责,大致性情,留意着往来人等的身份和交谈的只言片语。他发现派办处确实如王公公所言,消息灵通,不仅关乎宫内用度,有时甚至能听到一些前朝动向的风声。
王公公也没给关禧特殊的关注,仿佛他只是众多下属中普通的一个,但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时不时会落在他身上,评估着他的表现。
关禧沉住气,不急不躁,将每一份经手的文书都处理得条理清晰,字迹工整。偶尔牛管事忙不过来,他会主动帮忙分摊一些杂事,态度恭顺,手脚麻利。渐渐地,连一向严肃的牛管事,对着他时,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这天上午,关禧正在誊录一批瓷器采买的单据,王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小离子,公公让你过去一趟。”
关禧心中一凛,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小太监来到王公公的堂屋。
屋内除了王公公,还有一个穿着绸缎常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宫外的商人,正躬身站着,神色有些紧张。
王公公见关禧进来,对他招招手:“小离子,你过来。这位是锦绣阁的孙掌柜,来送一批新样式的荷包、香囊。你眼神好,帮着看看,针脚、用料如何。”
关禧依言上前。桌上摊开着几十个做工精巧的荷包香囊,用料有绸有缎,刺绣图案各异。这不仅是看货,可能也是一次对他眼力和应对的考校。
他拿起几个,仔细看了看针脚细密程度,绣线颜色搭配,布料质感,又轻轻嗅了嗅香囊的气味。结合之前在典籍司和文书房看到的关于宫内用度等级,妃嫔喜好的零星信息,他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他放下东西,垂首对王公公回道:“回公公,小的粗略看了。这批货品,用料算是中等,针脚也还算匀净。只是……这缠枝莲的纹样,按制似是僭越了些,非低位妃嫔或宫女所能用。还有这几个秋香色、赭石色的,颜色过于沉暗,恐怕不太合宫中贵人们时下的喜好。倒是这几个藕荷、月白、浅绯色的,配色清雅,绣样也新颖,或可入眼。”
他语气平稳,条理清晰,点出了关键,既不过分贬低,也没胡乱吹捧。
王公公还没说话,那孙掌柜先急了,连忙辩解:“公公明鉴!这缠枝莲……是小的一时疏忽,绝无僭越之心!颜色……颜色……”
王公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向关禧:“哦?你还懂这些?”
“小的不敢说懂。”关禧谦卑道,“只是在文书房时,偶尔抄录过一些内务府关于服制,用度的旧例,又见近日各宫支领物件的单子上,浅色系似乎更受青睐,故而大胆猜测。”
王公公点了点头,对孙掌柜道:“听见了?以后进上的东西,多用些心。这些藕荷、月白的留下,其他的,拿回去改改再说。”
孙掌柜如蒙大赦,连连称是。
孙掌柜退下后,王公公心情颇佳,对关禧道:“没想到,你倒是个留心事的。不错。”
“公公谬赞,小的只是尽本分。”
“嗯。”王公公沉吟片刻,状似无意地说道,“过两日,有一批从南边运来的时新绸缎和香料要入库,需得派人去皇城外的承运库交接、核对。这活儿……你想去吗?”
皇城外,承运库。
虽然可能只是从皇宫的侧门出去,进入隶属于皇家的外围库区,并未真正踏入民间市井,但这已经是迈出了那堵高墙。
关禧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小的……小的多谢公公信重,小的一定仔细核对,办好差事,绝不负公公所托。”
王公公看着他眼中那难以完全掩饰的亮光,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让牛管事把相关单据和规矩给你,仔细看熟了,可别出了岔子。”
“是,小的遵命。”
退出堂屋,走在回文书录副房的路上,关禧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飘。阳光透过廊檐,在他眼前晃动出斑驳的光影。
希望,就像这透过高墙缝隙照进来的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落在了他身上。
他终于,要看到外面的天空了。
*
派办处的节奏明显比典籍司和文书房外院快上许多。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算盘珠的噼啪声,以及各类物资特有的气味——新绸缎的浆洗味,干药材的苦香,偶尔还有海外舶来品那奇异浓烈的香料气息。
关禧所在的文书录副房,是整个派办处信息的中转站之一。各类采买单据,入库记录,领用批文,最终都会汇集到这里,进行抄录,归档。牛管事要求严苛,关禧不敢有丝毫懈怠,字迹始终保持着工整清晰,分类归档也做得井井有条。他发现,通过这些看似枯燥的单据,能拼凑出宫内各殿各局用度的偏好,季节性的需求变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不同主子受宠程度的起伏——比如,近月来,玉芙宫徐昭容和承华宫冯昭仪处支领的份例和特殊用度,就明显比其他几位低位妃嫔要丰厚和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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