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局女官下岗再就业》
这日午后,谢慈正于大相国寺的偏殿藏经阁内静心抄录经卷。
因前些时日殿内雨水渗漏,部分经书受损,泰安伯与相国寺方丈交好,知他写得一手好字,便荐了他来帮忙誊抄。
谢慈自幼受母亲影响,对佛法颇为敬重。
正蘸墨间,忽闻窗外传来一阵笑语。
抬眸望去,只见几个僧人领着位素衣女子正往后院菜园走去。
那女子身姿轻盈,侧颜明净,正是那夜在伯府海棠树下有过一面之缘的。
谢慈执笔微微一顿,看她在菜畦间俯身采摘,想起那日金明池畔,她特意在他酒盏中添的那撮干桂,清冽梅酒因那一点桂花,便多了几分江南的温软气息,不禁想起刘禹锡的诗句‘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
桂,其姿清雅,其香悠远……词词句句,倒不知在写花还是写人。
一滴墨点从笔尖滴落,落在宣纸上,化作氤氲痕迹。
谢慈恍惚回神,暗叹佛门圣地,再静心落笔。
还不知被人比作花中第一流的李怀珠开始了寺庙、摊档两头忙的日子。
寺里为筹备浴佛节斋宴,特意拨了一处宽敞净厨并数名火工僧人给她调遣。
李怀珠也不客气,将需提前准备的菜蔬、豆制品分门别类,又把洗切、泡发、熬高汤的活儿一一分派下去,在寺里提供的器皿中,挑选了一批素青瓷、粗陶砂锅和梨木筷托。
原本说好斋宴规模约三十人,谁知过了几日,监寺师父寻来,说是人数恐要添至上百。
细问才知,原是方丈与几位前来商议浴佛节事宜的官员闲谈时,提起了她那道“荷塘小炒”,赞其清爽脆嫩,别有风味,这话传开,竟引得不少官员家眷心生好奇,纷纷表示要亲来尝鲜。
听闻此缘由,李怀珠唯有暗暗汗颜。
这下,寺里更是忙碌,连日的素菜备料,面对堆积如山的菜蔬豆品,嘴里当真是要淡出鸟来了。
李怀珠是个肉食爱好者,这般连续多日不见荤腥,只觉浑身不得劲。
这天忙完,直接提了半只老母鸡回家。
要说家禽,从古到今都让人吃得津津有味。
数前世,广式白切鸡,肉质清爽滑嫩,北方烧鸡,尝来油亮咸香,软烂酥骨,古文中,袁大才子《随园食单》里记着“鸡松”,将鸡肉斩得极细,炒成蓬松肉绒,下粥最妙。王世襄的“熘鸡脯”,鸡脯肉和以蛋清,温油滑出,汪老亲尝赞其“嫩极了”。
不过今日这只鸡,皮色黄亮,脚上有鳞,是正经土鸡,倒是宜炖汤。
鸡是托摊主处理好的,炖这样的鸡,无须繁复的手法。冷水下锅,只放两片姜,几粒粗盐,余者皆免。武火催开,文火慢煨,待鸡骨里的髓油化在汤里,汤色如淡茶,黄澄澄的油封住汤面。
鸡肉已炖得酥烂,蘸点葱末油酱,就着一碗新淘的粳米饭,米香汤鲜。
饭吃完了,锅底还剩下些汤肉,留着,明早用来煮一碗阳春面,两滴香醋,又是一餐好茶饭。
好容易熬到浴佛节前一日,方丈特意遣人来说,此次素宴还要请她一同入席。
到底是正式场合,李怀珠给自己做了身新衣裳。
对镜自照,镜中人玉面朱唇,眉眼灵动,虽无浓妆华饰,却自有一股青春姣好的清丽韵致。到底是原主生得是好,十八九岁的年纪,无需脂粉,眉眼自有山水。
浴佛节这日,大相国寺钟磬长鸣,香客如云。
此节源于佛诞,每逢四月八,汴京大小伽蓝皆行浴佛之仪,尤以大相国寺为最。
殿堂前置一青铜浴佛盆,盆中盛满香汤,以旃檀、紫檀、郁金、龙脑等诸妙香物和清水而成。
方丈主持仪式,以香汤灌浴太子像,众僧诵经,信众依次上前,以勺舀汤,浴佛祈福。
仪式毕,方丈慈和道:“此香汤浴佛,亦能净心。诸位施主可各饮一盏,沾溉佛恩,祈佑安康。”
便有僧人持壶,为席间宾客逐一斟上浴佛香汤。
这饮浴佛汤,意在“分福”。
香汤浴过佛像,有佛法福泽之意,饮下这汤,也含了祛病消灾、身体康健之愿,倒是很有趣味儿。
李怀珠双手捧起素白茶盏,见汤色清澈,异香清冽,依礼浅饮一口。
香气不似寻常花香甜腻,入口微有草木清苦,回味却甘,仿佛能涤荡胸中尘虑。
饮罢,她随众人一同向方丈致谢。
方丈含笑颔首,宣诵贺词:“愿此浴佛功德水,涤尽众生烦恼尘。同沾法喜,共沐慈恩,福慧双增,身心安乐!”
众人皆合掌应和:“阿弥陀佛,谢大师吉言。”
饮毕浴佛水,李怀珠便到了寺中厨下,与几位火工僧人一同最后清点食材。
碧玉团是早预备下的,只等吉时将近,再上笼略蒸,使之回软。
荷塘小炒是现炒的菜,讲究火候,鲜藕、菱角、荸荠、芦笋都已切配停当。
小沙弥圆觉跑来监工,小脸红扑扑的。
李怀珠瞧见,笑着招手让他进来,从食盒里取出几块新做的豌豆黄递给他。
茶点两例,豌豆黄与碧玉园刚好一黄一绿,搭配起来应景又好看,滋味各异,这豌豆黄用新下的豌豆去皮磨细,加了少许糖桂花,蒸得凉透了,切成小方块,黄澄澄,颤巍巍,入口即化。
圆觉接过咬了一口,惊叹,“又是新样子?娘子好手艺,比铺子里卖的还好吃!”
李怀珠问:“铺子里的很贵么?”
圆觉使劲点头:“贵啊!芳蕊斋这样一盒糕要两三百文,还时常买不着!”
芳蕊斋是汴京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她自然听过,用料精良,造型精巧,老板娘更兼深谙“饥饿营销”之道,引得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利润自然可观,若真能做起来,倒比摆摊风吹日晒要轻省许多。
李怀珠心里还打着小九九,前面梵音阵阵,浴佛的仪式想必已开始了。
这边厨下也紧锣密鼓,菜品一道道由知客僧引着,往斋堂备送。
忙过这一阵,监寺师父过来,道:“李娘子,前面方丈请娘子入席稍坐。”
李怀珠解下攀膊,跟着同去。
斋堂布置得素净,果是一人一席的小案,她被引到斜后方一处位置,抬眼望去,内男女皆有,多是官员携着家眷,珠环翠绕,桃红柳绿。
上首,泰安伯爷正与方丈谈笑风生,想必是来“尝鲜”的。
李怀珠无意掉马,趁着众人寒暄,悄悄溜出轩厅,踱至廊下暂避清静。
她正走着,忽见脚边落着一方素绢帕子,一角用墨线绣着几竿疏竹,清雅不俗。
犹豫是否要拾起,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已停在眼前。
抬头看,竟是那日金明池边的好心举子。
他今日仍是一身青襕衫,人如净玉修竹,在这喧闹场合里,别有一番清寂气质。
她是个记性好,知恩感报的,自然还记得谢慈那日帮她拨了个千金的事情。
李怀珠弯腰拾起帕子,唇角微弯,“不若,我也将帕子寻根枝子挂上?”
惯常清冷的眼睛似乎有笑意划过,谢慈自然也认出她来,道:“不必。多谢娘子。”他接过,谢的自然是帕子。
李怀珠也道:“多谢郎君。”她谢的,却是那日他在伯爷面前,为她圆场。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微微一笑。
这时,忽听另一边有人唤她:“李娘子?”
李怀珠回头,见祁檀一身褐红常服,正站在不远处廊下,显然是随家中长辈来的。
谢慈见状,嗓音清淡:“娘子既有友人相寻,某先行一步。”
李怀珠还礼,“郎君自便。”
祁檀这才踱步上前,“方才那位,瞧着像是今科颇有名声的江南举子谢慈。李娘子相识?”
原来他叫谢慈,这么温柔和煦的名字,却偏长了一张冷寂面庞。
“算不上相识,不过是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李怀珠无意多谈此事,转而问道:“祁大人今日也是来参加浴佛节斋宴的?”
“陪家母前来。”祁檀点头,又笑着,似乎有几分揶揄,“说起来,你可知你离宫之后,尚食局那边,最近可是热闹得很。”
“哦?”李怀珠挑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愿闻其详。”
祁檀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蓁美人黜落李怀珠后,空出的典膳之位便在蓁美人“举荐”下,由一名新入宫的小宫人顶了上去。谁知这新典膳在清明宴上错误百出,不仅排错膳食位次,竟还在菜品中,误用了会让陛下起疹的虾籽,险些酿成大祸。
皇后娘娘凤颜大怒,清明宴后便下令严查,要将人发落去掖庭。蓁美人闻讯急忙赶去求情,这一求之下,才知,原来那人竟是蓁美人的亲妹妹,走了姐姐的门路,才得以入宫,本想借着宫廷宴席露个脸,结果却落得这个结果。
陛下知晓原委后,甚为不悦,蓁美人禁足半年,其妹逐出宫门,永不录用,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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