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盼山河(蒸汽朋克)》
历经一场漫长漂泊,三魂七魄终于缓缓回归,梁屿再次睁开眼,便迎上了魏家少女那双圆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两人目光相遇,她微微一愣,随即凑近他,大声问道:“你、醒、啦?”
热烘烘的气息触到梁屿睫毛上,好似一只蜻蜓在水面点了点。他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碰触,惘然注视着她。
十二看他反应,又告诉他:“不是梦。”
梁屿张了张嘴,一路饱受摧残,喉咙干涩如久旱沙漠,发不出声,好在身子已能蓄力,慢慢坐了起来。
十二见状,递过水囊,喂他喝了几口水。少女全程卖力拖拽,走得面红耳赤,鬓边几缕黑发被汗水打湿,像一笔一笔精心描摹的墨线,顺着脸颊的弧度蜿蜒。
梁屿抚了抚胸口,感到恢复的内力正汩汩汇聚其中,再检查身体,并无任何外伤,仿佛先前那漏风的血洞只是一场噩梦。
正想着,十二忽然伸手一捞、一压,他便顺势朝她靠去。他比她高出许多,竟也能勉强将脑袋歪枕在她肩上。少女用肩膀稳稳托着他,只觉这人实在是个内心强大的体面人,此刻卸去了所有铠甲亦不会失态,他迫切需要一处暂时栖息。
她素来豪迈,不拘泥规矩,梁屿索性便不费那口舌,倚着她吃起豆馍馍,静待体力恢复。他已逐渐摸索出规律,许是身体在适应这里。症状一般在黄昏时发作,夜晚更甚,隔日晨光便会恢复。天冷时加剧,或许春天到了会有所好转。
“像田螺娘子那般么?”十二听琳娘讲故事,说田螺娘子趁书生白日出门时,化作人形替他操持家务。到了晚上,又化回田螺原形。
她偏过头,好奇地打量他:眉眼口鼻的轮廓,玉润俊秀,皆如良匠精雕细琢而成,深刻分明,超脱尘俗。他漂亮极了,也神秘极了。啊,她何时变得这般文绉绉?
“看什么?”他掀眸望来,透着一丝懒得收敛的锐气,“你还不松手?”
“安心歇吧,挨着才暖和,嘿嘿,”她轻笑两声,真心称赞说,“喀兰若所有男人加起来,都不及你好看。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俊俏郎君。”
梁屿自知容貌不俗,但被人几番坦率磊落地夸赞好看,倒真是头一遭,这天底下容貌出挑者何其多。
十二眼中笑意更甚,“但能让我一眼相中,带回家里的,偏偏只有你啊。”
心里那点念头随即嘭嘭冒了出来:连受伤的样子也好看,上门做她丈夫的话,往后晨起暮归都有他在,也不赖。自己眼光果然是一等一的好——选得准、看得透,半点没走眼,实在让人佩服、佩服!
梁屿眸底霎时掠过几分惊异,她怎么还惦记呢?先前他只当是信口胡诌,可如今瞧着又像是随性而至、自在得很。反倒让人措手不及,只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推她逼近的脑门。
少女被推开倒没再凑近,语气理所当然的坦然:“怎会不记得?看上的雄鹰哪有放走的道理?”
听她说话提醒他了,从怀袖中掏出一块金锞给十二。照目前这局势,他们需要在喀兰若静养多日。至少等到冬天过去,开春后再启程。
十二再次拒绝了他的好意:“这金锞你且收回,我们实在用不上。”
可已是梁屿目前所有的家当。
这话落在十二耳里,便成了“他把钱都给我,莫不是也有几分意思”,遂耐心给他解释,“我们是喀兰若的平民,按律不准许用金。只怕一亮出金锞,先被当成贼人抓进牢里审问了。”
梁屿闻言眉头微蹙,他这些天在喀兰若四处搜集通缉令,一心扑在调查上,倒将本地这些实情都忽略了。
十二想到别的,碧眸一亮,说道:“你且放宽心,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隔壁雾隐村有个老师傅,据闻精通玄术,或许他能帮你。”
见梁屿不住地揉太阳穴,还是换点轻快些的话题吧,十二见他似乎很爱吃豆馍馍,便问:“咸黑豆,你可喜欢吃?”
梁屿乜眼看她,又将视线收回去,少女粲然一笑,“好,那下次我给你准备咸黑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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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带伤的模样惹阿毛忧心,梁屿执意待到恢复如常,方才动身返回。
阿毛原本还强忍情绪,一见梁屿,眼眶瞬间红了,撒开哭腔喊出一声:“三哥!”
梁屿彻夜未归,他们真的很担心。
不知怎的,梁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十二为了安抚他,絮絮叨叨不断变换话题的情景,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于是,也用轻松的口吻跟阿毛聊起喀兰若的见闻:“此地家家户户对蒸汽物件皆习以为常。暖炉、汽灯,以前只供军队使用,如今已经普及到了寻常人家中。”
窗外的雪给这世界蒙上一层静谧的银纱。梁屿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从王都到各个州郡,都修筑了轨道。然近年财库吃紧,轨道虽铺设完成,却没有燧砂供能,委实有些可惜。”
阿毛还紧紧搂着梁屿留下的狐毛大氅,仿佛那是他安全感的来源,久久未语。
“幸而此趟出门没穿这件大氅,”梁屿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试图让气氛松弛些,“如今时兴的长袍早不是从前长及脚踝、袖宽如云的一口钟款式,百姓更喜穿交领大襟的过膝长衣,两侧开衩,轻便得很。冬日时兴‘昭君卧兔’,用貂鼠毛皮缝成暖帽,系在额上既挡风又体面。”
阿毛听着,忽然“噗嗤”一笑,“是十二告诉你的吧?”
梁屿浅笑反问,“她也这般跟你说过?”
可不是么?十二嫌这件狐毛大氅款式太过古老,直言连老爷爷都不穿了,她打算给阿毛做件貂皮窄袖衫,穿起来精神又利落。
“她与你很投缘。”梁屿看着阿毛,温暖的炉火噼啪作响,映照出小孩稚嫩的脸庞。随后,他说出自己的打算:“殿下,我想在喀兰若多待一些时日,等开春了再出发。你觉得呢?”
阿毛懂事地点点头,他知道此刻急不得。外面大雪封山,道路艰险。若莽撞前行,恐怕连眼前的冽风野都走不出。
一旁静静聆听的孙鹤宁也同意,“养兵蓄锐,不急在这一时。此刻暂且安心修养,等待时机,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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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兰若是大璟三边军事重镇之一,绵亘万里的北部边防线上统辖诸卫所,以山河固险。
外来百姓若要在喀兰若落脚居留,按规矩必须向地方官主动申报,办个客居户牒。
十二紧赶慢赶跑了一趟官府,塞了块金锞给当差的,不多时就给爷仨顺利办好户帖。
不是说金锞不许随意使用?平民百姓?倒与衙门的人十分熟络。梁屿遥遥看了眼魏十二,若有所思。
案桌上堆积着厚厚的卷宗,万里通正从缝隙里暗中观察梁屿:年轻男子面庞轮廓分明,目光锐利,气场凛冽。从骨血里透出来的从容与矜重,浑然天成,英朗不可方物。
万里通一乐,忍不住揶揄:“小十二,说实话,这人是不是你抓来的夫婿?怎么还拖家带口的?嗬!这买卖划算啊,连阿翁和儿子都现成的!”
喀兰若地界,民风豪放,族人日子过得像边墙下的刺棘,根扎在女人手里,男人是可有可无的枝杈。女子及笄后不仅能议亲,还可给自己抢丈夫。魏十二年逾二八,生性洒脱,姻亲大事未放心间。反观那些同龄姑娘,好些人怀里已经抱着娃娃了。
梁屿耳力敏锐,只听魏十二不承认也不否认,故意朝万里通卖了个关子,“哼,真啰唆,我这不是特意过来办吗?本姑娘爱看的是......男子。”
一阵疾风毫无预兆地掠过,阿毛又拽住梁屿跟他说话,梁屿尽管好奇却也没法听全十二到底说了什么。她喜欢看怎样的男子?不知是疾风带来的凉意,还是少女那含糊话语,梁屿站得凛凛然,只觉耳根子陡然间热了起来。
说起这“籍天下户”,阿毛脑海里浮现出先生讲学的画面,以前那些晦涩的道理,一下子清晰明了。如此一来,确实方便朝廷管理天下人口。
“其实啊,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哪有万全之策呢。”十二摇了摇头,“比如军户之子,一出生便注定送往军营参军,压根儿没有选择余地。那些权势人家,虚报自家财产逃税漏税,到头来出钱的还是平民百姓。再比如,对蒸汽课以重税,许多小商户不堪重负,纷纷倒闭。”
看似造福百姓的举措,实则让不少人陷入困境。十二念及平日里瞧见的那些穷苦人,心中一阵酸涩。实在不解皇帝为何要颁布这么多不切实际的规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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