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蒂丝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腰间沉甸甸的重量。

这不对劲。

哈蒂丝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冥王宫寝殿天花板——由黑曜石与珍珠贝壳镶嵌而成的星空图案，在幽蓝磷火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但此刻，哈蒂丝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那些星辰上。

她的颈后能清晰地感受到别者的呼吸，温热而有节奏地拂过她的皮肤。

这太不对劲了。

哈蒂丝僵硬地闭眼，试图在脑海中整理出昨晚的记忆碎片。

奥林匹斯的宴会、德墨忒尔的儿子、露台上的对话、厄洛斯的金箭、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还有那辆在夜色中疾驰返回冥界的黑马战车。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不行，不能再继续回忆下去了！

哈蒂丝猛地睁开眼睛。

又闭上，再睁开。

自欺欺人的策略失败了，因为他还在。

哈蒂丝本应像以往那样安详宁静地独眠，可现在却有谁正从身后紧紧地拥抱着她，结实有力的手臂环在她腰间，下巴抵在她的肩颈处，甚至一条腿还不安分地搭在她的小腿上。

于是迟来的酸痛感争先恐后地侵..占了冥王的身躯，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欢愉。

哈蒂丝强忍着这股不适感，速度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去，动作轻柔得生怕惊醒身后那个昨夜表现很好的少年神祇。

她看到了一张睡得香甜的脸庞，浅金色的卷发散乱在黑色的枕头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细密的阴影，嘴唇微微张开，带着一种无辜的稚气。

是德墨忒尔之子——珀瑟福。

春神原本应该在奥林匹斯被众星捧月，此刻却蜷缩在她冥府的床榻上，睡得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不，对活了太久的冥王来说，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哈蒂丝盯着那张漂亮的脸看了足足三分钟，试图从中找出昨夜那个胆大妄为的、危险又诱惑的少年影子。

然而此刻的珀瑟福看上去太过纯良，以至于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差错。

“……”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从未散去。

哈蒂丝保持冷静，试图从这温暖而又充满禁锢感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但却失败了。

就在哈蒂丝移动身体的瞬间，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将她更加牢固地定在原处。

他是真的相当黏啊。

她又是僵住了。

珀瑟福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含糊不清，然后把脸更深地埋进哈蒂丝的颈窝，炙热的气息洒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哈蒂丝的耳尖泛起微红，心跳加快。

她，冥界的女王、死亡国度的统治者、亿万亡灵和冥神们的领袖——此刻正被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新生神祇困缚在自己的床上，还动弹不得。

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更荒谬的是，她竟然没有立刻将他扔下床去！

厄洛斯，是你吗？绝对是你干的好事吧！

不对，说不定这是修普诺斯跟他的儿子们为她编织的梦境，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犯下如此错误……

哈蒂丝深呼吸了一口气，对自己的怀疑促使她再度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

然后睁眼，迅速转过头去，动作娴熟得令她自己都心疼。

珀瑟福仍然待在那里，只是这次他也睁开了双眼，清澈干净的两抹翠绿色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亮。

他没有半点刚刚醒来的迷茫，反而清醒得像是已经关注她很久了。

哈蒂丝愈发觉得离谱了。

“早安，姐姐。”珀瑟福的声音带着点点沙哑，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

哈蒂丝感到莫名的窘迫，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斥责他？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干脆装作无事发生？

感觉无论怎么说都显得欲盖弥彰……

最后，哈蒂丝选择了转身背对着珀瑟福，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看不见就不存在。

对，就这样做。

然而这另一个自欺欺人的策略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珀瑟福的手臂又环了上来，这次甚至更紧了些。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裙传递过来，暖得惊人。

“哈蒂丝姐姐在装睡吗？”珀瑟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哈蒂丝决定保持沉默。

可珀瑟福不会放弃。

“昨晚可是姐姐把我带回来的呢。”珀瑟福继续说道，语气无辜极了，“用您那威风凛凛的黑马战车，一路飞奔回了冥界。”

“我还记得，嗯……”

讲到这里时，珀瑟福停顿住了，那意味深长的未尽之语听得哈蒂丝浑身发麻，狂乱跳着的心脏就快要跃出胸腔。

哈蒂丝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隐约想起昨夜与他释放爱意时的细节。

那时他温柔又强势，总是能找准她的每个点，还有着仿佛怎么也用不完的精力……

不对，为什么她要回忆这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姐姐好像很喜欢我呢，真开心。”珀瑟福的声音更近了，他就在她耳边低语，“而且您说的没错，冥王宫的寝殿确实非常舒适。”

这调..情..般的言语令哈蒂丝脸颊发烫，她当然记得把珀瑟福带回来后发生的事情，她本想忘记，可他却偏偏要使她想起。

那些亲吻和触碰，以及更多她不愿细想的亲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真实感极其强烈，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觉得这像是别者的故事。

“这一定是厄洛斯的恶作剧。”哈蒂丝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干涩。

“是吗？”珀瑟福轻轻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递给了被自己拥抱的女神，“那姐姐为什么不推开我呢？以您的神力，要挣脱开我的拥抱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哈蒂丝无言以对。

他说得对，如果她真的想，完全可以把他甩下床去，甚至把他直接扔出冥界。

但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所以才会感觉不适和焦虑啊……

“我只是还没完全清醒。”哈蒂丝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珀瑟福没有拆穿哈蒂丝，只是将脸埋在她后颈处，如同撒娇般蹭了蹭：“好噢，那我等着姐姐。”

然后，他说出了那句话——

“珀瑟福真的好喜欢哈蒂丝姐姐。”

这种直白的表达让哈蒂丝更加不知所措。

她习惯了与众神保持距离，习惯了独自享受的清净，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亲昵又直接的接触。

“你不该在这里，珀瑟福，你是德墨忒尔之子。”哈蒂丝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一些，“我是冥王，这里是我的宫殿。”

“是的。”珀瑟福的回答轻松得让她气结，“但昨晚是姐姐邀请我进来的啊。”

“那是厄——”

“厄洛斯的恶作剧。”珀瑟福接过了哈蒂丝的话语，笑意溢于言表，“我知道，姐姐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那你……？”

“既然已经是既成事实，我想接受它，姐姐呢？”

珀瑟福表现得太过轻松镇定，哈蒂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结束这场闹剧，把珀瑟福送回奥林匹斯，然后向德墨忒尔道歉。

但她的身体却诚实地停留在原地，甚至在那温暖的怀抱中感到了一丝……舒适？

珀瑟福完美微笑：“姐姐？”

哈蒂丝：“！！！”

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得先起床了。”哈蒂丝连忙坐起身来，打算转移话题，“冥界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比如？”珀瑟福没有松开手，反而好奇地问道。

“比如去视察审判官们的工作，检查各冥河，听取刻耳柏洛斯的报告……”哈蒂丝一一列举着，试图让自己听起来非常忙碌。

实际上冥王陛下平常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因为冥界秩序早已被她安排妥当，各个岗位的工作都有冥神去做，她可以省很多心。

然而现在要糊弄小孩子……

说实话，哈蒂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对珀瑟福充满耐心，甚至还花费工夫来跟他解释。

“听起来很有意思。”珀瑟福微微睁大眼睛，似乎非常好奇，“我能一起去吗？”

哈蒂丝愣住了：“什么？”

“我想看看姐姐平时是怎么工作的。”珀瑟福满脸期待，让他看起来可爱至极，“母亲总说她最佩服的就是姐姐，能把冥界管理得井井有条，所以我一直非常崇拜您。”

“姐姐可以带我亲眼看看吗？”

哈蒂丝叹息一声，说道：“你不应该待在我这里，你应该回奥林匹斯，回你母亲身边。”

珀瑟福的表情瞬间变得委屈起来，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姐姐要赶我走吗？可是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哈蒂丝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突然想起了德墨忒尔的话——珀瑟福是个温柔害羞的孩子。

现在眼前这个眼眶微红、声音颤抖的少年，似乎更加符合那个描述。

“我不是要赶你走，”哈蒂丝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只是……这不合适。你是春神，属于阳光和鲜花，而不是我们这个永无天日的死亡国度。”

“昨晚姐姐带我回来时可不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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