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都难得下雪，但也许是今年实在太冷，在冬日的尾巴竟然有纷纷扬扬的白絮落在树上，在窗边垒起柔软的小坡，有些还落在陈昭的发间。

陈昭本来是在揪着自己的头发，苦大仇深地看着手上的函数大题。

白纸上刺眼的数学符号仿佛化成了一个个拿着长矛的小人，虎视眈眈地逼迫她根据一行的题目写满一页的解题过程。这怎么可能。

触摸到头顶冰凉的温度，她诧异地抬头向窗外望去。有不少同学和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一起被银白色惊艳。

像是一滴沸水落入油锅，整个教室都喧闹起来，自以为小心地偷摸往窗外瞧。

王萍站在讲台一眼望去，像是在动物园看着一群土丘上偏头放哨的狐獴。

她哭笑不得，估摸着也快下课了，干脆大手一挥，把大家放出教室。

“好耶——！”

“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大好人！”

……

周遭的同学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冲出教室，陈昭还是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把手上的笔轻轻放下，环顾一周，最后又重新拿起，低下头，像是专心于题目的样子。

教室里一瞬间就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要么是实在懒得动弹，要么是一心只有学习，陈昭在其中倒是不显得突兀。

正踏出门的沈钰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迷了眼睛，不得不停下脚步，正好看见孤坐在窗边的陈昭。

转学生的身份让陈昭和其他同学天然有着一层隔阂，又是班上唯一一个走读生，平白与大家少了快一半的相处时间，而她又是个不外向的性子，除了自己，沈钰就没见她和别人接触过。

上周五体育课，老师上了半节课就宣布自由活动。沈钰拿着羽毛球拍和好友四处找场地，还正好看见陈昭偷偷钻进图书馆看书。

沈钰想象不出来，陈昭要花多长时间，才想到用这种巧妙的方法度过漫长的二十分钟。但她知道，这样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当机立断，沈钰先叫住快走远的朋友，然后几步穿过大半个教室，一手拍在陈昭一笔未动的练习册上，“昭昭！我们要去打雪仗，你来不来？”

陈昭抬头，握着笔不知所措，“啊？我去打雪仗吗？”

“走吧走吧，下雪多难得呀，”不等陈昭说别的，沈钰就拽着手臂把她拉起来，“都在等你了，走吧！”

陈昭没用什么力气抵抗，被沈钰拉着加入人群的样子，就像个歪七八扭的气球人。

在教室里慢慢浮现出的宋夏在她们身后如是评价。

他飘到陈昭的座位上，从窗户一眼望去，就是覆盖着浅浅白雪的操场。已经有不少同学兴奋地踩了上去，留下好几串凌乱欢快的脚印。

陈昭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楼下。一开始她的动作还有些局促，但很快就开始小跑着向其他人追去。

看着这样的场景，宋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回来后，陈昭的情绪一直很低沉。连宋夏故意用欠揍的语气提醒她还有作业没完成，陈昭的反应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提着书包走进卧室，随后立即传来一声响亮的上锁声。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宋夏最后还是没抑制住内心的好奇，在确定陈昭已经熟睡的深夜，穿墙进了那间自他出现，就一直挂着一把大锁的房间。

半响，他沉默地穿了出来。他从来没有为什么事如此后悔过。

此时看着陈昭脸上淡淡的笑意，宋夏内心沉重的愧疚巨石终于被翘掉一角。他撑着窗沿跳下去，正好落在悄悄往墙侧躲的陈昭面前。

陈昭的眼睛浓郁如墨。这几天她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宋夏却总能从那双毫无秘密的眼睛里品出她未曾言之于口的难过与惆怅。

但这一次，看见他突然落在面前，陈昭玻璃珠一般透明澄澈的双眼里满是猝不及防的惊喜。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麻雀，“你也下来啦？”

宋夏视野里是雪白的一片，陈昭被寒风冻得冷白的皮肤，她背后闪着晶莹光点的白雪，都显得陈昭此时弯着的眉眼格外明显。

他也学陈昭放轻声音，“现在心情有好一点吗？”

陈昭眨眨眼睛，突然笑起来，也不回答，只是把背在身后的松散雪团朝宋夏扔去。

她的动作释然，像是抛走了巨大的包袱。

不远处的沈钰看见陈昭在角落做着古怪的动作，大声喊着她的名字。陈昭正好趁机转身朝她跑去，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宋夏古怪的神情。

随便聚拢的雪团在空中飞到一半就散开，像是轻飘飘的棉花团一般穿过宋夏的身体，却给他带来异样的感受。

这次的感觉和上次很不一样。

他的心脏突然像一根琴弦，被勾住后突然放开，震颤不已。

宋夏在原地愣住，我这是怎么了？

……

陈昭很喜欢下雪。洁白柔软的一片，把灰暗的街道和长着青霉的瓦墙遮盖得严严实实，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难得的天气让她心情不错，在宋夏又一次想吃路边的牛肉面时没有忸怩，在宋夏意外的目光中打包二两红烧牛肉面带走。

唔。好奇怪。

看着旁边的书店，宋夏决定试探一下此时陈昭的忍耐限度，“能去一下旁边的书店吗？”

“为什么？”陈昭盯着脚下，轻巧地跳过暗藏脏兮兮雪水的地砖。

“买本试题调研吧，你用这个提分更快。”宋夏一脸正经。

陈昭终于停下脚步，抬头朝宋夏翻了一个明晃晃的白眼，语气干脆利落，“不要。”

“为什么？”

陈昭像是已经被宋夏摧残多年，长叹一口气，正准备抬头和他好好掰扯，余光瞥见书店老板在身后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满脸警惕手上还在找着什么东西。

不会是想打电话把我抓进医院吧？来不及解释，陈昭一溜烟地直奔家门。

反应过来的宋夏在她身后笑得整个鬼都翻了过去。

饭桌上。

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打开塑料盖，硕大的牛肉块和香菜调料在刚刚的狂奔中已经拌在面里，陈昭难得食指大动，掰开筷子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吃。

“喂喂，”宋夏又飘出来，“你还没说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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