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嫣的记忆里，慕容真还从未对慕容瑾这个夺走他关注和关爱的人有过任何的情绪和不满。

是的，夺走。

自从老夫人让慕容真搬出了福寿堂，从此对他的态度便一落千丈，转头疼爱起另一个庶孙来。

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很难不把长辈的这番变化迁怒到另一个得到疼爱的孩子身上，但慕容真没有，他只是变得沉默，学会了忍受。

哪怕对方故意当着面向他炫耀，他也只会平静地说一声：“恭喜堂兄。”

慕容嫣曾扪心自问，若自己是六弟，落到这种境地当真能做到不埋怨、不嫉妒、不憎恨吗？

不，她做不到。

慕容真是个怪物，是个从小就会压抑人之本性的怪物。

而刚刚，哪怕只是一瞬，她确信自己看到了他对慕容瑾的轻蔑。

虽然很快就被压下，但那的确是被惹怒后乍然外泄的情绪。

他生气了？

不过也是，爵位承袭这件事涉及到慕容真的利益，他不高兴也正常。

同为嫡出，慕容嫣很能体谅他这种心情，若非她是女儿身，爵位哪轮得到慕容瑾一个庶子来觊觎？

但体谅归体谅，她还没忘记，慕容瑾到底是父亲的亲儿子，面上，她还是得回护一二。

“我也就这么一说，这事儿还没个影呢！六弟不必放在心上。”慕容嫣啜了口茶，状似随意地换了话题，“你近日都没出门，听这丫头说，是在屋里读书？”

慕容真扫一眼李晚，应声道：“许是犯了春困，总觉懒怠出门，闲时无聊，便翻了会书。”

慕容嫣点了点头：“不出门也好，省得像五弟那般惹出一脑门子官司来，过两日就是元宵家宴，若教祖母知道，定要念叨他。”

慕容真没接话，正好李晚上前来给两人添茶，慕容嫣便觑着她顺口说道：“我看这丫头倒是个好的，忠心护主不说，还一点就通，也不怕事，你如今身边正缺个这样的人。”

李晚突然被夸，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嘻嘻的：“四姑奶奶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你这丫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慕容嫣纤细食指点着她，两个人笑成一团，倒好似多年主仆一般。

慕容真听着笑声，目光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

他忽然盯住慕容嫣：“四姐姐觉得，我该留着她？”

慕容嫣微微一愣：“……当然。”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她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自觉已无甚可说，两人到底是长大了，情分不比小时候，再深聊下去各自都尴尬，于是便主动起身告辞。

“既然月钱已送到，我便不打扰六弟看书了。”见慕容真跟着起身，她顿了一下，“这些钱可要点一点？”

慕容真抬手送她：“四姐姐说笑了，你亲自送来，岂还会有错。”

慕容嫣便笑起来，抬脚往外面走：“如此，后头哪个要是说钱少了，我可是不认的。”

说笑间，慕容真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外。

站了一会儿，他折回屋里，见李晚在收拾桌上茶盏，他出声叫住她：“别忙了。”

李晚眼睛顿时一亮，冲他道：“六爷可是要发……”

“旁人打你，你便拿脸接着？”慕容真的声音略显不悦。

李晚听见这话嘴角一垂，把脸上的兴奋收了回去。

“我原是要挡来着……”她丧着脸，声音越说越低，“结果慢了一步，没挡住。”

慕容真气笑了：“你可真给我长脸。”

这话李晚可不认，她昂着脑袋，斗鸡似的：“我打回来了的！按着六爷的风格，加倍奉还！”

“我什么时候……”慕容真顿住，他眯起眼睛看着她那半边脸，“你脸好像肿了。”

说着，他无奈叹了口气：“过来，我看看。”

李晚便把脸凑过去，嘴里还在咕哝：“我没觉得肿啊……”

“定是你脸皮厚，才感觉不到。”

李晚：杀人诛心啊。

慕容真微微俯身，去看她脸上的伤势。

因她皮肤白，那巴掌印在脸上红得甚是明显，仔细一看确有些微肿起，好在并不严重。

慕容真确认完，正要开口，一眼瞥见她羽翼般翕动的长睫，不知为何，一瞬间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脸离得那般近，近到他能看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那点红痕倒似桃尖上的一抹胭脂红，诱得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慕容真掐着指尖，紧紧抿住了唇。

“六爷？”

李晚见他愣着不说话，忙扭过头去看他。

慕容真回过神，直起身来：“我房里有清凉消肿的药膏，你去拿来，擦上两日。”

李晚虽觉得他小题大做，但也不好拒绝对方一片好心，便依着他的意思，进屋去拿药膏。

“床头柜子里，紫色的那瓶。”慕容真一面提醒她，一面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

等李晚找了药膏出来，他坐在临窗矮榻上递给她一面手镜。

李晚顺手接了，隔着矮几坐在他对面，直接擦起药来。

慕容真看了一会儿，问她：“你今日出去做什么？”

李晚朝着装月钱的匣子一努嘴：“还不是为了六爷的月钱，原想去大夫人院里问问的。”

“……”慕容真微微皱眉，“这点事也值得你跑一趟？”

李晚放下镜子：“那可是一个月的月钱！奴婢还指着这些钱还六爷的债呢。”

怎么就不值得跑一趟了？

慕容真顿了顿，道：“往后这种事叫底下的人去办就是。”

李晚噎了一噎：“那也要六爷院里有能指使的人呢。”

慕容真好半天也没说话，等李晚擦好了药，他这才训道：“满屋里，就你惯会顶嘴。”

李晚：“满屋里，就我服侍六爷，哪还有人？”

“……”慕容真叹了口气，指着那匣子钱道，“还不拿过来？”

李晚这才眉开眼笑，抱了钱匣过去。

“取戥子来。”

李晚知道他要称银子，也不用他再吩咐，自己连夹剪一并拿了来。

匣子里慕容真那一份月钱是单独用帕子包了的，只见他从旁称了一两银子，又从自己那份银钱里单独称出二两来，随后并做一起推到李晚面前。

李晚不解：“怎地是三两银子？”

府里一等丫鬟每月是领一两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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