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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夫郎流放琼州》

6. 野菜汤

野菜果然抢手,柴玉成注意到现在摘的野菜都是新发的,老野菜估计都被挖走了。好在琼州气温高、雨水多,野菜长起来快,他伸手摘河边的水芹,水芹咔嚓咔嚓地断开,嫩得很。

河沟两岸都是野草,茂盛得很,就听沙啦啦地响着,应该是有东西在里面,是蛇?还是老鼠?柴玉成吞了吞口水,一路走来,他们就没吃上几口肉,鲜美的还得是那天路上吃的大蛇。

他把镰刀往河岸两边割开,杂草抛到河岸上,河沟露开,河水还很浑浊,应该是山上来的洪水还没完全落清,也看不见水里有没有鱼虾。

柴玉成弄了一阵,叹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呢?

他把水芹拿过去,见钟渊低着头择菜,时不时地停下走神。

“喏,水芹。”

钟渊抬起头,眼底有些波澜:

“真的能吃?”

往日他在西北见过饥民,卖儿卖女,扒泥土吃,只是西北土地贫瘠,树和杂草都少有。

“当然,有油有锅,我给你炒个野菜荟萃呢,香得很。不过现在是不能了,只能吃点野菜汤。”

柴玉成说起来眉飞色舞,连连可惜弄不到肉,这几个月来都没吃肉,再不吃肉人都要废了。钟渊望了望树梢上的鸟儿飞起,若是他还能弓箭在手……不,他腿瘸了,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柴玉成见他神色失落,赶紧道:

“放心,过两天我弄来肉了,给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柴玉成又叫上弩儿,一块到河岸边去弄野草,别的不说,把睡觉的地方和屋顶上用野草铺铺、补一下,万一下雨也不用半夜起来。

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干了一上午,才堪堪弄上来两大堆茅草、野草,还有一些野菜。中午用石头和泥沙暂时垒一个灶,再把他们路上买的药罐和火折子拿出来,柴玉成忍不住感慨:幸好他是个农村娃,要是不会干活,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他生了火烧野菜汤,让弩儿和钟渊看着火,自己拿了把柴刀,往屋后面草丛深的地方趟。钟渊有心要让他别忙了,一上午了柴玉成都没歇,脸晒得通红,衣服都汗湿了,但柴玉成不忙,他们几个人哪能吃得上饭?他如今成了瘸子,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人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屋后,柴玉成大叫一声:

“嘿!真的有!”

“有什么?柴郎君?”

弩儿极快地跑了过去,站在野草边上,柴玉成不让他进草里,说草里有长虫能把他卷了去。

柴玉成早上就看见茅屋后面有芭蕉树和椰子树,只是四周的草太深,走不过去,如今劈砍了一路的野草、灌木枝子过去,芭蕉树的背面果然有一串又大又多的芭蕉,鼓鼓的,应该是才成熟的。估计是在这茅草屋背后,才没被人发现。

柴玉成赶紧把那串芭蕉砍下来,又弄了两片大叶子,兴冲冲地拖着芭蕉到屋前:

“看,是什么?”

“芭蕉!”

弩儿努力吞着口水。钟渊见柴玉成笑得极其灿烂,他轻轻地道:

“没想到琼州冬日还有芭蕉。”

“这就是琼州的好处啊,放心吧,我们都能找到吃食活下去,那些受了水灾的百姓,刨刨地,一定能活下去的。”

柴玉成知道钟渊也在担心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出言安慰,物产丰饶的海南,即使他们受灾也没那么惨的。

钟渊接触到柴玉成热切的目光,低下头去,看着那串芭蕉。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柴玉成这个异类——没错,就是异类,愿意为了无关的人流放,路上也很少愁苦,每天起来都是高高兴兴的,仿佛有天大的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事,不过是一把野菜,一串野芭蕉。

柴玉成把顶端黄的芭蕉摘下来,塞给弩儿和钟渊,自己也赶紧剥了一个吃了一口:

香甜!虽然肉比现代的香蕉要薄许多,但是真香啊,甜甜的,他五个月没吃到这么纯的水果了!

“快,先吃两个芭蕉垫垫肚子。”

柴玉成见钟渊低头吃了,他心里高兴:

“我听闻琼州还有中州人吃不到的荔枝、龙眼,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这里躺着吃了。”

钟渊冷冷的:

“皇宫有岭南贡品荔枝。”

要跑马跑死四五匹,才能保得住荔枝的鲜甜,一次嘴上的享受,却要那么多人受苦奔波。

柴玉成坐到了钟渊边上,让弩儿去一边吃芭蕉去。他吃着芭蕉,见钟渊眉眼都冰冷阴郁:

“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何不既来之,则安之呢?”

钟渊咳嗽了两声,太阳照到他那条被打断的腿上,让他的腿又痛又痒。他以前从不知道右相的义子胡儿居然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也是这样就好了,可他是个哥儿:

“我生下来,就是罪孽。贵妃娘娘恨我不是汉子,教我从小装成汉子,为了袁家和贵妃娘娘,我十三岁就上了战场。”

柴玉成一怔,认识钟渊这么久,他还没听对方说过这么多话。

“我挡了二十二弟太子之路,就毫不犹豫把我哥儿的身份出卖给右相,又害得我外祖自刎。我如何安睡得了?”

钟渊脸色发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愿意和柴玉成说起这话。大概是柴玉成这几个月来的照顾,让他想到外祖了,外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为他着想的人,可他已经死了。

柴玉成听得皱眉,二十二皇子,不就是钟渊的同母弟弟?这可真够荒唐的。

这样看来,钟渊这一生,不就是在被利用被当成家族争夺权力的工具么?

“让你年幼就假扮汉子,本就是你那个阿娘的不对。害死你外祖的,也不是你,是你那个利欲熏心的阿娘。”

钟渊呵地笑了一声,连外人都看得清的事,他又何尝看不清?不过是心累了,心死了。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怀着对阿娘的怨恨,死在来琼州的路上。

可他这个祸患,居然没死?如果他出生就是个汉子,恐怕阿娘会对他更好,说不定会支持他作太子,将他养在中州,也不舍得他去战场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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