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8月12日晚上7点，当李鹤春搀扶着苍老了二十五岁的林默回到警局时，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徐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如铜铃。

“林默？！你…你的头发！你的脸！怎么回事？！”

马维明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林默另一只胳膊，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

“林哥，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去找镜婆了？你去看镜子了？”

文鸿章和王守正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也快步围了上来，看着林默疲惫不堪、皱纹深刻的容颜，两位久经风浪的老警察眼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惜。

林默装作不在意的地摆摆手，挤出一个令人心酸的笑容。

“没事…我自己选的。换了些…有用的东西。”

一旁的马维明强忍情绪彻底爆发，他的眼眶瞬间红了，低声吼道。

“有用的东西？什么东西要用你的命去换？你为什么不叫我？咱们是兄弟啊！天大的事不能一起扛吗？！你出十年，我出十年！也好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马维明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充满了心疼、不解和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委屈。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种沉重而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林默抬起沉重的手臂，用力拍了拍马维明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维明，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不能拖你下水。这代价…我一个人付…就够了。再说了…明天…可都要靠你们了！”

林默简单的几句话，却比任何慷慨陈词都更有力量。徐军猛地转过身，一拳砸在墙上，肩膀微微颤抖。马维明死死咬着牙，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再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文鸿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哑着嗓子说：“林默，你…”

“文局，王局，徐哥，维明还有大家。什么都别问了。离进去…还有几个小时。我现在就两个愿望。”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什么愿望？”

林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纯粹渴望。

“我想好好睡一觉。再和大家好好吃一顿饭。就像以前破了大案后那样。”

城里最好的本帮菜馆，最大的包间。文鸿章做东，专案组所有核心成员悉数到场。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松鼠鳜鱼、红烧肉、清炒虾仁、腌笃鲜…都是林默平时爱吃的。

然而，此时的气氛却远不如庆功宴那般热烈。没有人动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林默花白的鬓角和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睛上。

徐军猛地端起酒杯，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都愣着干嘛！菜凉了！来！第一杯，敬林默！敬咱们的兄弟！辛苦了！”

众人纷纷举杯，声音沉重。

“敬兄弟！敬林默！”

林默笑了笑，端起一杯温水。此时的他的身体已不胜酒力。林默和大家轻轻一碰。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人间最后的滋味。他夹起一块红烧肉，仔细品味着软糯香甜；舀起一勺腌笃鲜，感受着汤汁的鲜美。

“哈，真好吃啊！”

林默的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鼻子都为之一酸。马维明使劲往嘴里扒拉着饭，却食不知味。子妊悄悄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文鸿章和王守正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充满了无奈与决绝。这顿“最后的晚餐”，在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中接近尾声。

饭后，众人沉默地分别。林默拒绝了他人想要陪伴的请求，独自一人，慢慢走回了新月公寓，回到那个熟悉的、却已物是人非的房间。他没有开灯，直接和衣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他太累了。

马维明和子妊没有回家，两人牵着手，在外滩的晚风中慢慢走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依偎，珍惜着可能是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回到家后，豆豆坐在客厅中央，面前一盏青铜油灯摇曳着幽蓝色的火焰。

"主人，握住我的手。梦桥已经搭好了。"

马维明与子妊相视一眼，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又同时握住豆豆的小手。油灯猛地爆出一团蓝光，二人缓缓闭眼入睡。

梦境中，闲云观云雾缭绕的青石板广场上，几位穿着道袍的男女突然同时进入梦境，不约而同地走向广场中央。

"大师兄？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扎着双髻的小师妹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众人梦中的马维明。

马维明微笑着环视众师弟妹："长话短说，我借豆豆之力入梦与你们相见。明日我将要执行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可能...回不来了。"

众人哗然。二师兄上前一步。

"师兄何出此言？师父没在你身边吗？"

"不用了，二师弟，师父知道。各位师兄妹，若我明日未能归来，还请诸位代我尽孝。二师弟，好生照顾闲云观和大家。一切都拜托你了！"

身旁的小师妹已经泣不成声，马维明看着难过的众人，他的身影开始变淡，最后摸了摸小师妹的发髻后，彻底消失。

（梦境第二层：父母家中）

马维明的身影出现在熟悉的房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熟睡的父母身上。父亲的白发又多了些，母亲的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一些。

他跪在床前，深深叩首。抬起头时，眼中已盈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惊醒二老。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将父母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爹，娘，儿子不孝..."

一滴泪落下，却没有沾湿梦境的地面。他的身影缓缓消散，最后一眼望向父母安睡的容颜。

（梦境第三层：初遇之地）

子妊的身影出现在梦桥另一端，两人相视一笑，双手自然交握。

四周景物变幻，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花海。

"就是这里。那天你穿着一条蓝裙子，阳光照在你发梢的金线上，我就想...这姑娘真好看。我一定要娶到她！"

"你那时好傻！身后的虎大王都快咬到你的屁股了，你都没反应过来！"

两人相视而笑，年轻时的幻影渐渐消散，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他们。梦中的月光格外明亮，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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