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光》
魏国公府人少,家宴办的也简单。
宋家子嗣困难,几代单传。宋游月的祖父母早就相继去世,父亲宋岐是独子。
宋母杨氏出身贫寒,曾是医女,独自生活在山里,亲戚早在当年战乱里死的七七八八。两人恩爱,府里连妾室也无。
因此这场冬至家宴,主人家只有他们五人,比起外人动辄几十至上百的大家庭来说,甚至显得冷清孤单。
但几人都乐在其中,意兴盎然。没有多么豪奢的排场,只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闲谈的淡淡温馨。
宋游月和殷寻一路走来,只看到深蓝夜幕之下,处处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
还未到花厅,远远便听到戏台上铿锵的锣鼓声和杜丽娘婉转的吟唱。
两人到时已经晚了,人都已到齐。
她推着殷寻进入灯火通明的花厅,看到众人都仰着脖子往台上看。
台上,府里的戏班子正绘声绘色地演着折子戏,唱念做打,精彩绝伦。
台下,连丫鬟小厮们都停下动作侍立探望,如痴如醉。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座。
桌上摆着些茶食。有如松子、橙子之类的干鲜果品,还有椒盐金饼、万寿糕等甜点糕饼。
宋父宋母分坐在最中央的软榻上,沉浸在戏曲辗转的故事里,一点未发觉他们来了。
还是宋明舒对这些情爱故事不感兴趣,偶然偏头,才发现自家妹妹的晚到。
她挑眉,隔着些距离,一眼就看到她头顶的玉簪:“新买的簪子?”
她特意抬高了些音量,才不至于被震耳的戏腔盖过声音。
“不是,”宋游月笑着摇头,“小寻亲手给我做的。”
她起身,先一步坐到宋明舒旁边,素彩的长裙垂下来,凑近与她咬耳朵:“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宋明舒眯起眼打量,心里也有几分惊奇,点点头:“嗯。”
她闻言更是笑弯了眼:“连阿姐都点了头,那想必是极好。”
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她看着坐在稍远处望着她的少年,朝他挥挥手。
灯火阑珊,坐在紫檀木椅上的少年被推近,模样慢慢显现在灯下。
他身穿锦袍,腰间新挂着宋游月送的无暇玉牌,五官稚嫩却眉目从容,沉静的双眼仿佛含着一汪冷泉。
宋明舒目光随之落到他身上。
只最初他入府时见了一面,如今一看竟有些陌生。
除了略显瘦弱,少年已然有了清贵公子的模样,和他初入府时瘦弱无力、浑身是伤的样子大相径庭。
殷寻过来,视线便黏在宋游月身上。
他眼睁睁看她方才还和他聊着天,下一刻便被宋明舒牵住心神,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去和她亲爱的阿姐说话。
他听不清,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人说小话,又不好擅自过去,只等着她把他唤来。
宋游月对上他的眼,以为他在紧张,先一步解释:“这是我阿姐,你也该叫一声姐姐。”
又补充道:“你刚来府里时见过的。”
“......明舒姐。”
殷寻垂着眼,喊了一句。却特意避开了称呼。
他当然认识宋明舒,也常常听宋游月提起过。魏国公府的嫡长女,明丽张扬,行事雷厉风行,对宋游月格外疼宠。
但他喊不出“姐姐”这二字。
宋明舒瞧着眼前的少年,听他语气恭谨地喊人,没立刻应声。
她长于经商,年纪大一些,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自然听出他话语里未加掩饰的疏离。
这也应当,毕竟两人的确不熟。
只是乍见名义上的新弟弟,变化又出乎意料大,她眯起眼,下意识带上审视端详他。
隐隐透着压迫感,空气凝滞片刻。
少年似有察觉,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只是头更低了些,没再说话。
宋明舒后知后觉气势太盛,见状扬眉,打破安静温和一笑:“寻弟。”
殷寻的身份背景是她亲自去查的,最初自然有过疑虑,后面才放下心。
但也曾因为他的身世而担心,担心妹妹会在他这里碰壁。
恒照年纪小又甚少出门,不懂识人。
这少年身世悲惨,必定戒心强心思重,不是个好相与的。
即便她占了个救命恩人的身份,也未必能得他一颗感恩的心,反而可能把一腔真情辜负。
当时宋游月要独身去闯岐黄山,外人看是她孤注一掷的冒举,但其实都在她和母父意料之内。
只是他们自认能给她兜底,便随了她的心意,只向项家那边打了招呼。
不过如今看来,倒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想起殷寻虽然克制,但总不自觉看向妹妹的模样,宋明舒意味不明地瞧着两人,又看了眼妹妹。
后者一无所知,全然不觉这对话里的交锋。
她收回视线,无声地哼一声。
这也是理所当然。她妹妹那样可爱,谁会不喜欢?
几人正一搭没一搭聊着,过了会,戏台上唱着戏的花旦停了。
他们便被拥着,等仆从们忙忙碌碌布置好餐椅,围炉团坐在一起。
茶点被撤下,顷刻间,一道道菜便传了上来。
先是小菜和粥食:油炸烧骨,银苗豆芽,冰糖燕窝粥……
接着最引人注目的,是盛着滚热汤底的景泰蓝羊肉火锅。
一旁瓷盘里码着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灯下透出诱人光泽。
宋父宋母不常见到殷寻,寒暄关心了几句。
他们对他的态度平常,不很热络也不冷淡,倒像真如对待远亲家的孩子一般,甚至显得格外和气。
他们心里记着德清大师的话,担忧女儿的身体,不敢怠慢这残疾少年。
吃了一会,宋父看着坐在一起的孩子们,笑了声,挥手让人取来珍藏的好酒。
手还停在半空里,看到宋母瞪他,便嘟囔着放下。
他魁梧的身躯微蜷,语气竟透出一丝哀求:“祯娘......我病已好了许久,今晚孩子们都在,我就喝一点,好不好?”
他爱酒也嗜酒,以往宋母总是盯着不多饮,加上前段时间他生了急病,更是戒了许久,一滴没碰过。
宋母嗓音虽软,说话却毫不客气:“你自己看着办。”
宋游月看父亲这般模样,和姐姐对视一眼,都笑弯了眼。
一方面是幸灾乐祸看父亲笑话,另一方面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生病,是她和姐姐做了点手脚。
这一病,成功让父亲逃脱了上战场断腿的命运。
家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饭,灯火可亲。
仿佛能让人卸下所有防备,在最亲密的人面前袒露所有。
殷寻身处其中,尝了点酒,也有些醺醺然。
其实他脑子清醒得很,只是不禁沉浸在这种幻梦般的氛围里,啜饮着对过去的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的暖意。
家人,亲人。
团圆,欢乐。
可同时他心里始终绷着根弦——要隐瞒他的身份,要试探最新状况。
宋家人都是聪明人,对他没有信任可言,他也不愿有多余的接触。
可这是躲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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