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春风》
马车在临近盛安街两个路口,速度就慢了下来。
虞嫣搂着食盒在腿上,“外头怎么了?”
周老三在驾车室给她打开了帘子,“好多人,前头有庙会,走得艰难。”
“下车吧,我们走过去。”
虞嫣在前头拐角,让马车停下,护着她的食盒与周老三穿越拥挤的人群。
街上随处都是垂髫稚童,牵着双亲衣角,在欢声笑闹。
糖画、面人摊前人头攒动,杂耍艺人翻着筋斗引得了阵阵喝彩。
虞嫣越走越慢,目光一一掠过街道旁好几个生意冷清的商贩。
周老三回头不解,“虞娘子,怎么了?”
虞嫣说不出来。
她近来不是在官署街区卖朝食就是在夜市摆摊,同流动商贩们打了不少交道,这些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都有,相貌、气质、身材迥异,却有一种难以掩藏的共同气质。
一种为生计奔波忙碌,为几十文铜板精打细算,深深刻在眼里的疲倦。
无论如何热情殷勤,这种疲倦都会在最不防备的时刻流露。
她揽镜自照时,亦从自己眼里看到过,而这些商贩并没有。
“或许是我想多了。”
虞嫣摇头,加快脚步跟上了他。
临街店面依旧是虞嫣记忆中的敞亮整洁,窗明几净,往来客流络绎不绝。
李掌柜指节叩着桌案,显得等得有点不耐烦:
“虞娘子再晚一刻钟,我就要收铺子,去对街盘账了。”
“我来迟是有原因的。掌柜的担心我经营不善,怕我做几个月就撑不下去。”
虞嫣将食盒放在他面前,打开了盖子,一股麻辣浓厚的香味飘出来,伴随着热气。周老三朝食盒里瞟了一眼,望见一碗红油裹着的嫩白豆腐块,碎肉星子与酱汁混溶。
“这是我与李掌柜开始商议之前的,一点诚意。”
虞嫣将碗筷递过去,直视他的眼睛。
李掌柜在嗅到香味的那一刻,鼻尖就开始发痒。
他想到了食盒里有什么。
他面上无波无澜,慢吞吞地接过虞嫣递来的勺子,“虞娘子该知道这是个冒险的举动。家乡菜很好,但你不是川蜀人,你未必把握得了。”
虞嫣没有接话。
李掌柜勺起了浸润酱汁的嫩滑豆腐,送入了口中。
周老三跟着咽了咽口水。
“啪!”
“啪!退开,都退开!”
有官兵扬鞭开道的声音,循着店铺透亮的窗扉,一下一下传入虞嫣的耳朵里。
李掌柜还在品尝,微微凝眸,再舀一勺。
虞嫣禁不住走到了窗边,观察起来,是京兆府的押送队伍在斥退盛安街上参与庙会的人群,要开出一条道来。
她见过的独眼老叟身戴枷锁,两颊瘦削,神情平静地被押送在队伍中间。
“虞娘子。”李掌柜开了口。
虞嫣刚回头,“轰”一声震响,摇天动地般,叫桌上瓷杯碗碟都跟着晃了晃。爆破此起彼伏,街上传来厉声尖叫——“走水啦!快来人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火光暴起,像破土而出的笋尖,毫无规律,接二连三。
对街商铺在几个呼吸之间,冒出丛丛火焰,缭绕相交,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走水了?”周老三扑到窗边,望见对街店铺里,人群四散溃逃。
李掌柜扔了碗筷,三步并两步,“我在对面还有一家卖瓷器的铺子!得赶紧救火。”
“先……先不要出去,还不能出去。”
虞嫣抢在他前头,手一拉,阖上了半扇门,“这么大火会有官兵救援的。”
“你犯什么愣?就是不救火,我们待在这,等火势蔓延活活被烧死吗?”
李掌柜伸手拨开了她,却被虞嫣死死地拽住了衣袖,看着纤弱单薄的娘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把他留在了门槛里。
倏尔,一声尖锐呼哨,穿透混乱,贯穿在场人的耳朵。
一队蒙面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挥动寒芒锐利的刀,逼近了押送队。
大刀劈落,裹挟凌厉杀意,押送兵卒仓促地举盾相迎。离得最近的卖货郎来不及躲闪,担子被横飞的刀背砸翻,痛呼着摔倒,又被混战的马蹄碾过小腿。
相隔半条街的庙会,远远传来中元节特有的招魂乐,在哭喊混乱的叫声中显得缥缈。
一窗之隔,豆腐椒麻浓香的气味犹在,窗外却是人间炼狱,恶煞降临,开启了无差别的屠戮。就在她和他们的眼前。
虞嫣感觉李掌柜挣脱她的力道松了。
周老三嘴唇嗫嚅两下,“可是不跑……不跑躲在这里,等会儿烧着了……”
“你看商铺幌子飘的方向,现在吹西南风,火势会向后蔓延,街上才是最危险,最容易受伤的。”虞嫣到窗前伸手,确认他们看清楚后,阖上了支摘窗。
下一刹那,一滩鲜红的血迹就飞溅在洁白的窗纱上。
周老三回魂了,赶紧跑到另一边,把两扇窗合上。
虞嫣的外祖父从前在军巡铺子当差。
军巡铺子白日巡查街巷治安,夜里专司火情警讯。
因而,外祖父教授过她很多走水如何急救,如何保障自己安全的方法。虞嫣向二人保证:“铺子天井的后墙,那里堆了好几个杂货箱子,真的烧起来,我们从那翻墙跑,还来得及。”
李掌柜冷静下来,脸色难看地坐回了罗圈椅。
虞嫣说得没错,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但虞嫣劝说完他,自己往门后走去。
“虞娘子,你要做什么?”
“我想在门缝看看。”
李掌柜审视着她,“你一个姑娘家,有事了抵得住门吗?”
虞嫣还要继续说服他,他抬手,“我来守门。周老三去后墙做准备,以防万一。”
石砖路面氤出一滩一滩血迹。
有人被打斗者撞得踉跄,倒地后被踩踏,奄奄一息。
有人抓起棍棒防身,在逃跑时被黑衣人误认成了伪装的官兵,一刀猛然扎入了胸口。
六神无主的妇人,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不敢跨越厮杀混战的刀光剑影,不敢躲入火光逼近的对街店铺,浑身僵硬地打颤。
虞嫣将门缝开得更大一些。
她把裙裾扎起来,深吸一口气,冲了出去。
火光灼烫,熏出浓烟。
徐行视线里的一切,变得都轻微扭曲。
这场火,与多年前他驻守边城,城内有外敌潜入纵火的那一场很像,像到他面上的陈年疤痕开始滋生难以言说的,微妙的痕痒。是同一群人,是一模一样的手法。
徐行鹰隼一样的双眸,无声观察局面。
预先埋伏好的郑二带领的街道司士兵,与只听令于他的亲兵,像潮涌的浪花冲上沙滩边缘,以稳定迅疾、三面包围的形式,迫近了截杀押送队的黑衣人。
他拔出了刀——“上”。
就像一头等待捕猎已久的野豹,浑身肌肉贲张,如拉到极致的满弓,他率先跃入了街头混战的最中心,一交手,就察觉出了这些黑衣人是死士,训练有素的死士。
承平日久的京兆府官兵会怕死士。
以逸待劳,从未被真正轮调过边境战场的戴锦平一系会怕死士。
徐行和他身后真正有过命交情的儿郎们不怕。
死士头领逼近,挺剑直取徐行咽喉,凌厉如电。
徐行旋身避开,手肘狠撞他肋下,对方吃痛却更近一步,反腕横剑削向他腰腹。两人交手了十多来回,对手显出疲态,被押送的犯人“独眼”在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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