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金的宅邸离中央第一高等学校很近，不过十几分钟的走路路程。

从外面看，浅灰色石砖的外墙，和周围的建筑并没有太大区别，无非是占地大了好几圈。

但是一走进，沿路种着整齐的矮冬青，连地面鹅卵石的铺设都透着工整。

最令莱茵惊讶的是，这里的格局与自由港那处极为相似。

入门长廊连接着一层客厅，三层高的建筑四周有几处温室和花圃，中央是圆形水池与修剪整齐的白玉兰。

不远处，有几名工人正在布置新到的花苗。

“希望你能尽快适应。”霍普金轻描淡写地说道，“另外，我让他们留了几块空地，让你分配。”

“我？”莱茵有点无措，“我住不了几天。”

霍普金没接着话，抬脚走在前面带路。

莱茵看着那一堆尚在适应气候的植物，忍不住快走几步，追上去问：

“你最近在翻修？还是说，这里是新购置的？”

“买了有些年头了，只不过刚刚住过来，会方便些。”

到了第二天，莱茵才明白霍普金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几周前的爆炸案过后，为了中央第一高等学校的安全考虑，霍普金也被安排了一个岗位，全天候监管学校安全。

莱茵有点不敢相信，可霍普金确实跟着他一路进了学校，看起来并不是路过这么简单。

两人并行，霍普金打趣道：“怎么，以为我是专程送你来校。现在得知真相，有点失望了？”

“我只是奇怪，区区一个学校，能让政府派上将过来坐镇。”

“那你是看轻了这里。”

一天下来，莱茵也明白过来。

霍普金这次是借着校董的身份，暗访调查。

——因为学校里根本没有几个人在讨论。

莱茵回想起，上周在特别讲座上看到了克雷曼。

对方这么快洗清了嫌疑，是政府认可他依靠爆炸抓人的行为，还是说爆炸案另有其人？

上课钟声响起，莱茵强迫自己不再为这些插手不了的事分身，他的「主战场」在讲堂。

今天照例是周一的临床草药课，许久未露面的索菲娅今天来晚了，只能坐在教室考后的位置。在课堂上，她有几次抬头时，和莱茵视线交汇，匆忙地低下头去。

「她怎么了？」

这和莱茵印象中沉稳、冷静的少年天才女孩形象有出入。

而课堂上，其他人都讨论得热火朝天，索菲娅也依旧心不在焉，几乎没怎么加入。

今天最后十分钟，莱茵抛出的话题是：“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药，能治疗所有疾病？”

大部分人觉得答案是：没有。

但直到另一方拿出了事实依据：“那……那银雨浓缩液不就是吗？它几乎可以缓解所有问题。”

多数派互相看着，陷入沉默。

少数派见此情状，环顾四周，声音越发大胆：“反过来说，如果没有银雨浓缩液，药剂师就没办法正常配置药剂。”

“不对！”一贯沉默的艾琳娜打破宁静，“莱茵教授就不需要银雨浓缩液，他的草药行出售的草药品质非常优良。”

话题很快转变成，草药有没有可能，在日后的某一天，不再受灰雨的影响？

“倒不如说，有一天，灰雨有没有可能消失。”索菲娅喃喃低语。

恰巧莱茵走下讲台听到了这一句。

一般人在经历可怖的爆炸案之后，即便幸运地活下来，也可能会对课堂产生阴影——恐怕这位天才少女也不例外。

布莱德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靠在椅背上，前面的椅子脚高高翘起，一副懒散的样子，目光在索菲娅与莱茵之间来回，神情意味不明。

热闹的课堂在下课钟声中结束了。

莱茵推开门，哗啦啦——

趴在门口，站在椅子上的学生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自从特别讲座以后，莱茵的选修课也成了热门课程之一。不管是哪个年纪、哪个班的学生都想一览他的风采。

莱茵特意挑了条去图书馆的小路，两侧的植物刚刚抽出新芽，还一片凋零的模样。

这里鲜少有人打理，走的人也不多，两侧的松树随风摩挲，不知怎的，今天多了几分骇然。

莱茵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越是如此，身后跟的步伐也愈发紧凑，就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莱茵终于成功拐进了图书馆。

“莱茵教授！”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莱茵一听，是个女孩子，也暂时放松，转过头去，正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艾丽娜——还是她一贯装束，整个人躲在巨大的袍子中，只露出一张脸来。

“艾琳娜？有事？”莱茵退回去几步。

艾琳娜狼狈地弯着腰，这一歇，倒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莱茵若有所思地问：“是课堂上不方便问？”

艾琳娜抬起眉眼，拼命点了点头。

“跟我来。”莱茵想起，自己之前深陷舆论漩涡之中，这位女学生多次鼓励，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比起无人来往的小径，还是图书馆更适合聊天。

*

“莱茵教授，刚下课又来看书？像您这样好学又谦虚的学者，真是不多了……”

“今天有事，能借下休息室吗？”莱茵打断了图书管理员的寒暄。

“当然，您请便。”

莱茵提到的休息室，是图书管理员休息的地方。但他们早已相熟，莱茵偶尔也会进休息室看书、用餐。

这样一来，能节省去公用食堂的时间。

“说吧，出了什么事？”莱茵一进休息室，立刻掩上门。

“上周，康拉德副教授来找过我，他希望我能和他一起离开学校。”艾琳娜说着，从口袋里拿一张纸条。

莱茵虽然记人名的能力不怎么样，但对于字迹确实过目不忘。

——纸条上确实是康拉德所写。

这件事里，有诸多古怪之处。

康拉德在课堂爆炸案之后就消失了，人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但他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还想带走一名女学生。

莱茵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那些不好的传言，关于康拉德一贯与女学生走得近……

“你之前经常去上康拉德的课？”

“没有！而且上周，是我和康拉德副教授第一次说话。”

显然艾琳娜也听说过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所以立刻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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