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厨房旁的奴才住所里。

“三爷允诺你？别胡扯了，三爷就是个失势的庶子，他生母方姨娘也早就失宠于大老爷了，他说要让你进宜兰院就能吗？”李奶奶骤然拔高了声音，又是不屑又是嘲讽，对这一消息的全然不信导致她连春桃私自去找三爷一事都懒得追究了。

春桃有心反驳却不及李奶奶嘴快，只听李奶奶又道：“哪怕你说小姐能给你说项，也比三爷可信得多。这府里有赛过主子的奴才，也有不及奴才的主子，三爷和方姨娘便是这样的主子。他别是看你好骗，想故意哐你呢？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春桃连忙掩饰：“再没有了，三爷只说有本事让我进宜兰院，并且这个月就成，还说能立即让我得了大太太的重用，别的再没有了。”

李奶奶还是满腹狐疑，越发不信。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春桃起先还在因二爷的那句将她卖出去的话而惴惴不安，又是迟迟不见三爷那边安排她进宜兰院的调令，她年纪小小，心里从没装过这么多事，竟发起高热来。李奶奶又是懊恼，觉得春桃不中用，又是心疼，想是春桃出府一趟，小孩子的眼睛干净，别是在外面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是操心春桃万一脸上出疹子烂了脸坏了容貌可怎么好。夜里常常从厨房偷面粉和猪油出来，搅成面糊给春桃往脸上抹。

李奶奶心里总惦记着着她的发家大业，差事自然办的不利索。

“老奶奶！醒醒神儿！您老别是老眼昏花不识人吧？”清脆的嗓音像珍珠落在那银盘里，砸的李奶奶一个激灵。

李奶奶将手从才刚起出来的面团里拔出来，用胳膊肘揉揉眼睛，打眼看去，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水灵灵的，纤细高挑，虽穿衣素净却难掩桃李之色，狭长凤目似一泓寒潭。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素织。

要说这大太太不愧是白府里的当家奶奶，慧眼识珠，身边的丫鬟都好似千里挑一的出挑。除过老一辈的老妈妈，新近重用的这几个小丫鬟，灵棋心思缜密，为人瞧着也端庄稳重，最得大太太重用，素织性子冷淡，却最是说一不二，刚正守直，李奶奶做着白日梦，哪天要是能让她的小春桃也去受受大太太的调教，那就好了。

李奶奶脑内风暴着，嘴上也没闲着，连忙弓着身子冲素织姑娘福礼，满脸堆着笑道：“素织姑娘如何贵脚临贱地？敢是大太太有什么吩咐？”

素织无意理会李奶奶的谄媚，只是吩咐道：“今儿陈太太来府上拜会，见过老太太后便往我们这边来，大太太吩咐要将两只鸡做出一道汤来，再添两道看得上台面的荤菜，米饭里添些粟米免得荤腻。”

李奶奶点头如捣蒜，眼珠子一转，又问道：“陈太太难得过来逛逛，太太先前交给我的银器可要拿出来用？”

这老货心里定然在想自己问的极周到聪明，素织心里想，看李奶奶的眼神带了点嘲弄：“又不是官家太太来访，何至于动用那么大的家具。您老人家只管把午膳准备妥当，旁的用不着您操心。”

李奶奶连忙笑着应下，哈着腰，一路笑着把素织送出后厨，回来时笑的脸都有些发酸，使劲挤着眼睛让自己面部肌肉恢复正常。春桃顶着满脸的李奶奶自制猪油面糊面膜，扒在门边，觉得这一幕颇为滑稽，没心没肺的笑起来，被李奶奶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轰她去洗脸了。

“还不快去收拾了当，麻溜过来帮忙！”

“哎呦！”春桃连忙作鸟兽散。

这边厢，素织一路回到了大太太的宜兰院，见几个丫头捧着几大捧盒的杯盘玩器从正房鱼贯出来，便知道是白府负责采买的大管家陈忠媳妇已经在正房与大太太说话了，这些东西照例是陈忠和他媳妇在外采买得的精致物事儿，拿来孝敬主子。

素织打了帘子进去。

白家的主母太太庄氏高居主位，客座首席的便是买办陈忠的媳妇陈太太。

庄氏是白府的当家主母，多年管家下来积攒的威严使得她眉目之间颇有压迫之势，虽是笑眼看人，却没来由的让人有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虽绾着寻常的髻子，但簪的首饰却是极讲究，鬓边对称插着一对赤金如意纹镶翡翠的发钗，那翡翠足有鸽子蛋大小，是封氏最得意的一套头面。平日里戴着这套头面的场合，不是出席命妇宴会，就是进宫叩见天颜。若非特别必要，必不会请出这套宝贝。只是大太太年岁上来后，再不复年轻时的气韵风度，金灿灿的首饰反而越发辉映出她干枯发硬的脸皮和眼角细碎的眼纹，涂着不服帖的口脂，抿着唇愈发显得刻薄。

素织向大太太回禀了已经传饭，大太太略一颔首，便命她退了出去。

膳房里，李奶奶已经煨上了鸡汤，忙前忙后的差点摔个狗啃泥，便高声喊了春桃洗了脸来给她帮厨。李奶奶麻溜的把梅花肉切成薄片，春桃则端着一碗蒜瓣坐在门槛上剥蒜，母女两个配合得倒是相得益彰。不多时，竟见了大太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灵棋来，倒让李奶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太太吩咐，把舅老爷回京带的江南养的珍珠鸡炮制了，加一道莼鲈羹，米饭换成香贡米，撤掉寻常碗盏，换了银餐盘来。你此刻便让人去祝嫂子那里拿太太的那一套银制餐盘，找两个稳妥的丫鬟洗了出来。”

灵棋说得急，可见主子格外重视，李奶奶慌忙点头，洗了手从衣服兜里掏出库房钥匙，便陪着灵棋去找管库房钥匙的祝嫂子，取了一套纯银打造的杯盘碗盏来，这是大太太从江南带来的陪嫁，平常会个贵客时取出这一套出来，既是拉拢客人，也是向客人炫耀自己母家的富甲一方。白府一共两套银餐具，大太太这里一套，是她自己的陪嫁，公中一套，是白府宴请贵客的器皿。

正当众人慌忙把银盘拾掇出来清洗时，却又见大太太陪嫁嬷嬷，也是白府的管家奶奶，崔奶奶领了一众丫鬟鱼贯而来，人人手里捧着大捧盒。

李奶奶这下是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了，她平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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