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喘》
九月初,正值金秋时节,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二中里,阮长青漫无目的地走着,由于是刚刚开学,加上已经是傍晚时分,校园里的人并不算多。
但阮长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口说出的几句话,竟让他与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相遇。
菱舟湖边,林向阳站在雨幕之中,眼睛无神地盯着远方的群山。但这个时节的雨并不大,只是如花针、似牛毛般大小。
事实是,在阮长青看来,林向阳就是一副要轻生的姿态。
“同学,”一道略带关心的男声清晰地传入林向阳耳中,这道声音很好听,透着一股子干净的少年气,“你这是要干嘛呀,怎么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没什么。”林向阳垂下眼睑,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淡淡的忧伤。
随着话音刚落,林向阳的头顶就投下一片阴影,抬头看,是一把黑色的雨伞。
林向阳抬眸看向阮长青,眼里映着浓浓的疑惑,似乎是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要为自己打伞,明明他们并不认识对方啊……
看着林向阳疑惑的神情,阮长青弯下腰,凑近他,注视着他的眼睛:“同学,我说活着可不容易啊。”话落,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微笑。
看着阮长青的眼睛,林向阳的心不受控地飞快跳动。那双眸子是那么明亮,仿佛乘有万千星辰。
从那双眼里,他可以看见另一个自己——别人眼中的自己,准确来说,是阮长青眼里的自己。
林向阳和阮长青并排站立,那两道挺拔的身影,像巍峨挺立的高山,似百折不挠的青竹,成为这个校园里,一道独特而靓丽的风景线。
不久之后,本就几乎没有的雨声彻底停止,林向阳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又听见那个声音:“同学,这把伞送给你吧!就当做给你的开学礼物吧!”
林向阳接过伞,轻声道谢,随后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看着林向阳离开的背影,阮长青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天边泛起层层金光,为雨后的校园镀上一层金色。
夕阳西下,有两个少年,一个走在回家的路上,另一个在后面长久地注视着他。那两位少年走在夕阳下的校园里,走向世界的尽头,走进彼此的未来。
夕阳下的两位少年,本以为从此便不会有什么交集,殊不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回到家中,林向阳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把伞,须臾,天色渐暗,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亮起万家灯火。
回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生,林向阳内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洗漱完后,林向阳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个男生的样貌——剑眉星目,高鼻梁,淡粉色的薄唇,笑起来眉眼弯弯,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唉,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生,会是谁呢?”林向阳轻声呢喃。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那个男生的观察到底有多细致。
夜幕早已降临,天空中月明星疏,林向阳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第二个一大早,天灰蒙蒙的,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还亮着,天空中只有点点星光,仔细看,隐约还能看见月亮的轮廓。
刘红艳一把拽起睡眼惺忪的林向阳:“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睡!我看你就是不想好……”
看着面前的女人,林向阳神情淡然,似乎这种场面已经上演无数遍。
听着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林向阳内心不禁升起一丝悲凉。
刘红艳——掌控了他十七年人生的女人,给予他生命的人,他的母亲。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自己的母亲永远不知道满足,不停地逼迫自己,把自己当作炫耀的资本。
“你还磨磨蹭蹭地干嘛!还不去洗漱,真是一点儿思想觉悟都没有!”刘红艳的嗓门不禁又大了几分。
林向阳倒也不墨迹,洗漱完后就直接朝学校走去。
看到儿子出门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一声,刘红艳气不打一处来,又骂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的教养被狗吃了吗?!”
听着母亲的骂声,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
天色还很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进人校园,林向阳径直走到高一(六)班的门口,只稍稍犹豫一瞬,就推门走进班级。
林向阳挑选一个靠窗的位置,他从口袋里找出湿纸巾轻轻擦拭桌椅,连带着旁边的位置也擦拭了一遍。擦完之后,他坐下,用手撑着头,想着一会儿会见到的新同学以及那一位从小就认识的老同学。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到达,有一些是初中时的老同学,两个月不见,老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起独属于自己的暑假生活,班级里的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林向阳一直都是淡淡的,教室里的人他都不太熟,他还是看着班级门口,期盼着那个身影的到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同学进入班级,沈安就在其中。
明显,看到沈安的那一刻,林向阳明显愉悦起来。沈安径直走到林向阳旁边坐下,他一边放下书包一边把手中的小笼包递给林向阳:“哼,你今天又不等我。”
林向阳接过沈安给的小笼包:“行了,还不是我妈,一早就把我拉起来,哪有机会去叫你啊。”
“行吧,勉强原谅你。”沈安坐下,用手指指向林向阳手中的小笼包,“对了,小笼包你赶紧吃,我姐快来了。听我姐说,她要来带我们这一届。”
林向阳在沈安的注视下,慢吞吞地打开饭盒,吃起里面的小笼包。
同学们渐渐到齐,又经过一段时间,班主任沈颂走进班级,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讲桌上:“好啦,现在把东西收拾好,我们把座位调一下。”
听原来(六)班的“原住民”说,高一(六)班,是除高三以外,管得最严的班级。不过,沈颂是校园里公认最温柔、最理解学生的老师。
听到班主任发话,同学们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乖乖等着班主任为自己调配同桌。
看到同学们都收拾好东西,沈颂开始换座位。其实也没怎么换,只不过是把个子稍高的同学往后面调了一点儿。
伴随着位子慢慢调好,班里竟然还剩下一个空位,沈颂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同学们不要太吵,就离开去处理别的事情。
林向阳和沈安依旧坐在一块儿,还得多亏了班主任——沈颂。说来也巧,林向阳和沈安从小就认识,平时父母忙的时候他都是在沈安家吃饭,至于谁来做这个饭呢,那就不言而喻了。
沈安一直抓着林向阳叽叽喳喳:“阳阳,我跟你说呀,啧啧啧。”沈安一脸八卦相。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看着面前这个发小,林向阳觉得有些好笑。
“听我老姐说,那个阮长青也要来我班。”沈安神神秘秘地扫视周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坏事呢,“你知道吗?他爸给我们学校捐了几栋实验楼。”
林向阳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又不认识阮长青,只是听过他的名号——小混混、黄毛、天天鬼混等等。他抬手捏了捏沈安还带有一些婴儿肥的脸:“小安子,不是我说,你身上偷感好重啊。”
沈安轻轻拍开林向阳的手:“别捏我脸,你身上偷感才重呢,”不经意一瞥,沈安看向门口,瞬间惊讶起来,“阳阳,你看,是阮长青。”
林向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好熟悉的脸,这不是昨天那个男生嘛!阮长青的“恶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一进来,班级里都安静下来。
只不过阮长青旁边还跟着沈颂,沈颂给阮长青指了那个空位,随后走上讲台:“同学们,下面从第一组开始,轮流进行自我介绍,每人三分钟以内,不计时长。现在开始!”
同学们都认真起来,开始有序地进行自我介绍,毕竟大部分都是凭成绩进入附中的,没点儿拿得出手的实力怎么行。
自我介绍就这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很快就轮到沈安,他走上讲台,微微鞠躬:“大家好,我叫沈安,月落星沈的沈,春祺夏安的安。希望在以后三年的时间里,可以和大家成为朋友,同样也希望各位同学们‘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一段发言振奋人心,听得人热血沸腾,班里也响起热烈的掌声。
又有几个人上台之后,轮到林向阳,他抬步走向讲台,面向同学们,也是轻微地鞠个躬:“同学们好,我叫林向阳,林寒涧肃的林,向阳而生的向阳,很高兴认识在座的各位。祝愿在座的各位,以后走的路能够繁花似锦,人声鼎沸。”说罢,他再次对同学们鞠了一躬,随后走下讲台,同样,也是一阵掌声。
自我介绍依然有序地进行,最后是阮长青。但他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的自我介绍只有五个字:“我叫阮长青。”他的神情淡漠,说完后就直接下台,不顾一旁沈颂和台下同学们的神情。
底下的同学们在阮长青下台后,都表现出稍微尴尬的反应。待到阮长青坐到座位上后,沈颂宣布自习,之后又去处理别的事情,同学们也乖乖地开始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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