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及时收住风诀，站在原地调息引灵力至双眼。片刻后，视力渐渐恢复。

就在前面几步之遥，立着一扇十人高的对开石门，金红色的光染得整块门板无比耀眼。若是没有修练过，五人的视力恐怕就回不来了。

沈念问：“都没事？”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与贺明朝上前研究石门上附着的阵法。

贺明朝支着下巴打量一番，指尖凝聚灵力朝门上一点，门上的符文灵力便开始流动重组，显出阵法的本体。众人后退几步把整座石门纳入视线，灵力覆满了每一处。贺明朝道：“门就是阵法本身。”

阵法显露出一分，贺明朝身边的气压就沉重一点。到了最后，他难得地在旁人面前严肃起来。

他沉默地拨弄阵法上的符文，变换了几个组成方式，那门纹丝不动。他再将乾坤盘一扔，乾坤盘直直飞向门缝上被符文所围成圆形的阵眼，向那上面一贴，就要与阵法相接时，阵眼的灵力将它震飞。

贺明朝冷静收回乾坤盘，闷闷地道：“稍等。”

他立刻进入了类似入定的状态，眸中灵力聚集，符文在他的眼中流动、解析，每一分细节都变得清晰无比。贺家瞳术·无相鉴。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贺明朝保持着瞳术，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

“贺家九宫夺日阵。”

等待着结果的众人吃了一惊。

仙宫无人不知汤谷及七十二洞天是唐家的地盘，因而不敢踏足，敢到最深之处的更无甚者。一位鬼仙大摇大摆地在洞天里，若是有人活着出来，早就传得满仙宫都知道了。可是最难触达的第七十二洞天，竟然早已封上了贺家的阵法？不是和唐家有勾结，怎么会在这里布阵呢？且这设阵之人的修为明显在八重以上，必定是在仙宫排得上名字的高手。

贺明朝不知道任何长辈在这里设过这样精妙的阵，没有人的心情比他更沉重。

沈念知道他在怀疑一个人。

胡墨扬了扬眉毛：“半天只解析出了阵名？”

贺明朝道：“得再给我一些时间。”语毕盘坐在地，从三千界卷里掏出一串接一串的法器符咒，罗盘卦签，叮叮当当的不知在捯饬些什么。

玉明盏等得无聊，随便顺了一叠空白的符纸与柳映星在上面写写画画，顺便感应到体内巫山法脉的灵力已经开始恢复。

贺明朝从各种法器中挑出了一支卦签，随手一挥便引来一串阵法里的符文。他从密密麻麻的变幻无常的符文中提取了十二个，拆解重组后引回阵眼。它们毫无阻碍地嵌进去。

差最后一步。贺明朝走上前去，手掌伸向阵眼，将覆上去时，回头道：“进去便没有退路了。”

那是他刚才顺手起的一卦所示。

然而，没有人要退却。

九宫夺日阵一解，石门大开，第七十二个洞天内，射出与太阳相同的耀眼的光辉。

一声啼鸣贯耳，七十二洞天所压制的东西以箭离弦的速度飞出，整座汤谷都为之震颤！

身形如鸦，通体金红，灵力与日精无二，三只巨大的利爪——

三足金乌。

唯有沈念睁得开眼，那三只脚上缠着长长的缚神链，血肉卷在链条的缝隙之内，勒出森然白骨。

联想到十六年前的事，贺明朝悚然。

他想过唐家必定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这秘密竟然如此震撼。被仙宫人奉为神鸟、图腾的金乌，竟藏在暗无天日的七十二洞天最深处，沦为阶下囚。

玉明盏、柳映星、贺明朝与胡墨早就有所准备，眯着眼勉强可以看清金乌的本体。直视它就如同直视太阳，寻常人根本难以承受。他们所看见的，就是沈念与胡墨的剑灵在金乌的攻击下游弋，如同两道追不上的剑光。

还未反应过来，五人已被火海层层包围，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沈念身法灵动诡谲，尤如一轮圆月；剑灵自带精纯剑气、招招利落，像隆冬的寒气。二者一拍即合，竟将金乌困在第七十二个洞天之内，一时难进。

透过手指缝和灵力保护看沈念的玉明盏，发觉他一瞬间可以出七式玄烛剑法。在迎战万籁的那日是最多三式，他果然放水了。

一束灵力在沈念右目中化开，将他的眼珠染成金色。

沈念只有这只眼睛可以在金乌刺目的光芒中看清东西。金乌愤怒地转过巨大的喙来啄他。沈念后退躲开，长发擦过鸟喙，顷刻间被烧去一大簇。发带在混乱中被挑开，失去捆缚的墨发散在空中。

金乌的眼珠也大得吓人，迅速转过来恨恨地盯着沈念。

沈念忽然心头一热，记忆与金乌重叠。

那个所有仙宫人都杀不了的剑仙。

传说中诛仙阵可以毁去天地神魂。倾仙宫之力，他们是如何地步步为营，又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将她追杀进诛仙阵。

万修围困，穷途末路，她荡开一剑，仙宫人便倒了一大片，前方的十二仙被逼退至重伤。

诛仙阵已开，她承受着削骨之痛，七窍流血，仍有恐怖如斯的实力。

阵外，无人敢再近她半步。

她撑着膝盖立起来，所有人举起武器准备抵挡下一波剑气。在前面一些的各家长老感到凉意从头顶贯穿足底，握着武器的手抖如筛糠。

她指节用力，分明握紧了剑。没有人注意到她面颊上干涸的泪水。

这时，她的后方传来响彻天际的啼鸣！

她便释然一笑，毫不犹豫，手腕一转把剑利落地插入剑鞘。然后她轻轻地张开双臂，向后仰去。金乌自她身后升起，远处近处的仙宫人，无一感到心里松快。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又红了，眼泪未及流下便被金乌的烈焰烤干。

她融进了那日的太阳。

从记忆中出来，沈念渐落了下风。

步法未乱，却在露出破绽的边缘；剑法仍旧无可挑剔，攻击却一次比一次无力。

剑灵愈战愈勇，根本不退却，可她终究是剑，是由钢铁所造，经工匠之手，纵使化灵，本体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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