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
# 04
付思朝睡得沉,是被玻璃打碎的声音惊醒的。
她睁开眼,只觉得埋在被子里的颈窝黏着热汗,空调和电扇不知什么时候罢了工。
四楼窗外原本能看见树,付思朝爬起来一瞧,都快被吹成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了,雨向左飘,像蒙了一层白雾,她心里一紧,从枕头下抽出手机,只剩8%的电,凌晨四点三十六。
破窗的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她顾不上换衣服了,单脚趿拉着拖鞋上楼,五楼房间的窗户破了个大洞,风毫无阻拦地灌进来,把木门吹得一下一下往墙上撞,墙皮唰唰往下掉,哐一声,门把手分崩离析,锁舌一眨眼就滚得没影。
“李因?”房间里没看见人,付思朝心头闪过一个要命的猜测,“不会是……”
她往前走了半步,手臂被拉住往回一带,李因站在卫生间门边,语气不是很好:“瞎跑什么?”
活的!付思朝反手抓住他,惊魂未定:“我以为你掉下去了!”
“嗯。”李因把手从过度潮湿的掌心抽回来,脸色挺难看,“差点儿。”
海岛天亮的早,放平常,这个时候该已经蒙蒙亮了。现在却只有一些仿佛自微隙里透出来的光线,泛白又昏暗,借着微光,付思朝看见他左臂上不少划痕,血迹顺着往下淌的方向一道道凝固在皮肤上,暗红色的,很瘆人。
这一看就难受得紧,他应该是想洗干净,又发现水也断了,房间没法待,推拉门不牢固,只能硬戳戳在这站着。
“你还好吗,痛不痛?”付思朝想起来,二楼窗户之前被小孩调皮丢石子砸破过一回,阿嬷一边唠叨一边找人换了个材料更坚固的,付秋备的常用医药包好像塞在客厅的沙发箱旁边,“不能在这了,我们先去二楼。”
能真诚点么,被玻璃都快打出溅射伤了能不疼,他是李因还是李逵?
李因下巴上也被碎片刮到了,还挺深,一扯嘴角就崩得发疼,本来五分的后悔心陡然变成七分,在付思朝锲而不舍又伸来抓他的手中飙升到十分:“活人,不是风筝,不用牵。”
二楼比五楼更昏暗些,幸好付思朝睡前检查过门窗,将所有门紧闭,否则肯定也是一片狼藉。
窗沿砰砰撞着凹槽,岌岌可危,铝制晾衣杆被吹得像个破木条,没重量似的飞舞,风声中隐约能听见不远处呼喊的人声,又怎么也听不清晰。
天海一同阴沉得宛如末日,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想到,现在沿海边的民宿要承受着比这里还要猛烈几倍的冲击。
未处理的伤口泛着僵冷的潮湿,脊背麻凉,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晃动,即便明知这是建筑物韧性的安全表现,自己也不身处危险的高楼,却仍感觉这里下一瞬便要坍塌。
李因从前对这种等级自然灾害的了解仅限于纪录片,如今终于深刻体会了人类对其恐惧的具象化是什么样。
狂风卷着海水淹没整个小岛的画面一闪而过,李因清除掉这些没用的想法,回想了下“防风抗灾”的课程内容,抬头道:“胶带——”
付思朝手上拿着刚拔下来的电源插头,询问似的看向他。
“……算了。”他那知识是用耳朵听的,付思朝海边长大的,肯定比他懂。李因翻出手机,意料之中的没信号,眉头蹙得更紧,“你们没收到台风预警?”
长时间待在窗边和门边比较危险,要尽量选择较为狭小封闭的地方,两个房间中夹着的过道面积不大,至多铺得下两条一米五的被子,李因往里退了退,给付思朝腾了半块地方。
付思朝找到什么,飞快地自沙发上拽了席薄毯子,在丝毫没有减弱的鬼哭狼嚎中砰一声把饭厅的门关紧了。
两人站在狭窄的过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很挤。
“这次没收到。”付思朝有点喘,低头翻找药箱,“不过就算收到了也差不多。”
青浦岛地理环境特殊,十二月台风都说来就来,最多的时候一个暑期能收到三四次台风预警,岛民习惯了各做各的,顶天了多买一箱饼干和矿泉水。
庆幸母亲去外度假,民宿也暂时闭门歇业,不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是每次都这样。”付思朝解释,刚高考完,地理还没来得及忘,“十次台风预警有九次会在中途拐弯,被中央山脉挡住变成降雨,就没什么事。”
李因嗯了声,不大有兴趣。
付思朝接着道:“不要担心,之前有一次比这更凶,整个岛断水断电三天,没法行船,省里面很快派直升机过来救援了,除了财物损失没办法估计,人都没事的。”
李因心一定,又发现不太对:“什么时候的事?”
付思朝:“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
听完她讲话,李因伤口更疼了。
付思朝用手机照着,翻找出棉签和药水,先把伤口附近凝固的血痂擦拭掉,划痕比看着还更深一些,刚擦完又渗出血来,看他刚刚下楼时的走姿,可能还踩到了玻璃碎片。
李因不再说话,呼吸重了些,在沉默地忍耐着疼痛。
她本以为李因会抱怨,毕竟他脾气不怎么好,况且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感到不快。
虽然台风不是付思朝叫来的,她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但还是不免生出些歉意。
“别管手了。有镊子没?”李因半蹲下来,朝她伸手,“帮我照照光。”
付思朝也跟着坐下去,把因为缺电有些暗淡的手机屏幕凑到他脚踝边,看着尖头镊子挑出大块碎片时,不免感同身受般把脸皱成一团。
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但也不到能宽慰人的地步,因为雨还在下,台风尚未结束,谁也没法推测它是会顺利减弱还是进一步增强。联系不上外界,也不能出门,现在除了坐着干等外没有其他办法。
雪上加霜的是,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到了楼下传来水流声。
已经断水,这水总不可能是从水管里流出来的。付思朝凝神细听,又想起这个街道是老街道,排水功能相当差,只要下雨超过半天,次日地面保准泥泞一片,走路跟踩地雷阵似的,随时会溅一脚脖子污水。
“……”李因低声问,“淌进来了?”
“应该是。”卷帘门底下有一道缝隙,顶不住水压让水涌进来了,恐怕现在街道和她的电瓶车都已经被淹了,付思朝不住往下看,超乎寻常的忧心,“一楼挺高的,只要雨别再变大……”
这反倒是现在不用太担心的事。这栋楼有五层,如果能淹到没地方可去,就不是台风不台风的问题了,次日的新闻播报标题应该会是《青浦岛离奇消失之谜》。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李因往后靠了靠,脊背抵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忍着一阵阵窜上来的痛感,心中腹诽,付思朝也是真不见外,这地方本来就小,还不懂自觉避让一下,小腿肚和手背就这么大剌剌贴着他,有点距离感成吗?
他一退,相贴的地方落了空,付思朝立马往前挪挪,又有意无意压住了他的裤脚。
要不是场合和时机不对,李因真想瞠目结舌——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伤成这熊样了,还来趁火打劫?!
水声仍在汩汩作响,付思朝趁火打劫完了,也没安分多少,屁股有钉。李因本来想开口让她坐好消停会,又发觉她坐立不安似乎不是怕水漫金山,倒像是一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带上来,正考虑要不要下去拿。
进门时李因见过了,一楼就是个仓库,堆放着的只有鞋和旧家具。她要真舍不得什么东西,赶紧拿一趟不就完了,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李因。”付思朝又往前挪了点,语气突然凝重,“我想下去拿点东西。”
李因动了动脚踝,头往后仰:“不用跟我报备。”
付思朝打预防针:“那你等下不要吓到。”
李因觉得这人脑回路够诡异的,她拿什么东西自己能吓到,一楼放了个对空导弹?
付思朝说完就起身,咚咚咚下了楼,底下传来哐当的踩水声,急促的一串,运动健将似的,没扎玻璃碎片的脚底板就是好使。李因开手电筒功能给她照路,过了不到三十秒,她就重又出现在楼梯口,左手掂着两根不知哪来的老款蜡烛,右手紧紧抱着个小坛。
小坛还没一个可乐罐大小,看着轻飘飘的,色泽有点像骨灰坛。
李因突然闪过这念头,又笑自己荒谬,怎么会想到那地方去?
“供台前阵子刚换的,桌腿不长。”付思朝小腿往下都滴着脏水,心有余悸,“阿公差点变成高乐高。”
李因:“…………”
我,靠。
你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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