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没有一个内侍，燕王文不疑恭敬地站在阶下，他的父皇端坐在龙椅上处理政务。

父皇是他的偶像，开疆拓土，堪称千古一帝。

如今他已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父皇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安在他心里悄悄升起。前几天汲墨向父皇禀报河间县的灾情，被父皇骂了出来，他以为此事可以就此揭过，难道父皇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父皇把奏折扔到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他几乎要下跪认错：“父皇，河间县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啊。”

没错，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兼并土地、祸害百姓的人是魏家和田家呀，他一直坐在京城里，只不过魏家的人给他送了一大份钱财，再加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他收下了，仅此而已。

“就凭你，还想跟你大哥争夺皇位？”文宏冷冷地说道。

父皇这一句嘲讽，结结实实打了他一个巴掌——原来他辛辛苦苦经营好些年，父皇从未把他当成继承人考虑。父皇即使不喜欢太子，但更看不上他。

那他以前为何多次当众夸奖他呢？为何给了他希望呢？燕王内心涌起一股愤恨，他不敢把头抬起来。哦，那可能只是因为，父皇他需要一个牵制太子的人。

“儿臣，儿臣无意与大哥争夺皇位。”猛然间他的后背出了一身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硬着头皮说道。

“听说你今日纳侧妃，是河间魏家之女。哼，你可知魏、田两家在河间县鱼肉百姓？看看，看看这个万民书！”

文宏把一块帛锦扔到他面前，帛锦上书：臣等窃见县令魏田，鱼肉乡里。去岁旱灾，竟枉顾人命，迟迟不发赈灾粮，百姓只能贱价卖地，直至寒冬施粥，粟米清晰可见，上千民众冻死饿死。民心崩沮，民怨四起，谨附受害百姓血书三卷，伏乞陛下遣使者按验，另选贤能，臣等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帛锦附着一个个醒目的血手印和名字。

“求父皇恕罪，儿臣实在不知此事。”燕王叩首再拜，若不是魏莺儿怀了他的骨肉，他真想把这家人撇得干干净净。

“听说魏家给了你一大笔嫁妆？难道凭这就想买他们家族上百口的命？”

燕王不会蠢到用魏莺儿肚子里的孩子为自己辩解，他的父皇不缺孙子，太子膝下就有两个儿子，他的父皇也不缺儿子，他急忙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边关连年打仗，魏家愿出五百万钱，减轻国家财政负担。”

“五百万？”文宏嗤笑了一声，“夺取河西走廊那一年，朕花了百亿军费。”

光是粮食的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从内地运粮到塞外，只有百分之一的粮食能最终送达前线，其余都被民夫和牲口消耗掉了。除了粮食，十万匹战马战后能存活下来的不到一半，还有将士的赏赐、抚恤等等。

普通规模的战役，也得花十亿，这点钱就想打发朕？

“魏家愿出...愿出五千万...”这次他这老丈人家算是大出血了。

“两亿。”

父皇的金口一开，他的老丈人家少了一半资产。

——

凭什么？魏莺儿很愤怒，她长得这么漂亮，戴着这么贵的宝石，理应获得所有人的目光，拜堂的时候王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对她爱答不理。

吃宴席的时候，贵妇人和贵女们的目光大都转向了长公主和邕阳公主，那个邕阳公主长得就像个男人婆，身上素净地只带了小小的耳钉，手上只带了个珊瑚串。

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文含章没理会这位千金大小姐噬人的目光，她正忙着应付一下子变得很热情贵女们，想来她们可能也只是家中有任务罢了。

冷不丁地看见阿姐老是往一个方向看，她在看谁呢？顺着阿姐的目光看去，周阳、羊尧这一帮人在那吃酒。

阿姐借故离席，她拽了萧停云跟在阿姐身后，阿姐来到穿过盆景园，像是要见什么人。

燕王府中的园林设计别样洞天，在小湖之上，湖中心有两座亭子，由走廊相连到岸边。其一名叫绿漪亭，另一个叫做芙蓉榭。

眼看阿姐要走到绿漪亭上，亭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等她，到时候四面环水，如何跟踪。

她急中生智，仗着轻功好，和萧停云一起绕到湖对面，趁着夜色趴到芙蓉榭顶上。

萧停云刚想吐槽：公主我们要不要这么拼。

还未张嘴，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殿下，你来了。”亭中男子上前迎道。

她顾不上捂萧停云的嘴巴，双手捂住了自己嘴巴。怪不得总觉得这男子身影熟悉，原来是羊尧！他私下见阿姐做什么？难道他喜欢阿姐？

好啊，她把他当兄弟，他居然想当她姐夫。主要是羊尧和阿姐年龄差得有点大，虽然他以往老围着阿姐转，她愣是没往这方面想，怪不得呢，怪不得在夏苗围猎之时，羊尧豁出性命去打那只黑熊，凭他的功夫和家世原不该冒这个险，原来他想要皇上的那个许诺，借机跟皇上提亲。

哼，要是阿姐不喜欢他，他休想做她姐夫！

“羊公子，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父皇已为我许配了婚事，只待择日下旨成婚。”文含玉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玉儿，今生今世，我只想娶一个人，我要去求皇上收回成命。”羊尧情急之下抓住心上人的袖子。

“皇命如何能改，羊公子，我只是个比你大八岁的老女人，我结过婚，也有个儿子，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文含玉抽出袖子，转身想要离去。

羊尧上前想拦住她，谁知他的腿伤还没好，公主说的话如此绝情，心灰意冷之下他扑倒在地。

“羊尧，你怎么了？”文含玉赶忙过来扶起他。

“玉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羊尧握住她的手。

自她夫君死后，羊尧频频给她写信送礼物，一开始她只当是小孩子玩闹并不在意，可羊尧这么一个英俊的贵公子数年间执着于追求她，她到底还是动心了。

“你先说，你腿上这伤是怎么回事。”文含玉没好气的说。

“不碍事的，我爹不同意我跟皇上提亲，把我打了一顿。”羊尧从地上一跃而起，笑嘻嘻地说。

“往后可别惹你爹生气了。”

“那可不成，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要娶你，我爹不同意也得同意。”

......

她和萧停云对视了一眼，不再打扰这对小情侣喁喁私语。

从燕王府回来后，杨瑜和萧停云都有些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