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前脚刚走，宋甜后脚就把灶里的火压了压，拎起墙角的竹篓，往里塞了两把粗盐、一包陈皮，又顺手抓了块冷掉的栗子饼揣进怀里。

胤礽靠在门框上，盯着她：“你不去睡？”

“睡啥。”她把篓子甩上肩，“老祖宗要糖炒栗子，地里的荔枝还得看水。人活着，不是吃就是干，总得选一样。”

他没拦她，只从袖中抽出一条深青披风，三步并两步追上来，不由分说裹她身上：“冷泉那边滑，摔了没人救你。”

“哟，太子爷今儿咋这么啰嗦？”她嘴上嫌弃，脚步却没停。

天刚亮透，雨前脚刚收，山道泥泞得像刚搅过的面糊。

宋甜一路踩着石埂子走，靴底沾的泥甩都甩不掉。胤礽派来的人远远吊着，不敢近前，她也懒得理。

荔枝林在坡腰，冷泉从山腹穿出，分三股浇田，她蹲在第一道闸口，扒开浮叶看水流，水清得能照见人影，可底下淤泥比往常厚。

“不对劲。”她嘀咕。

昨夜雨不算大，按理不该冲下这么多泥沙。她顺着渠边往上走，手指摸到一块半埋的青石板——边缘齐整，不像天然。

她蹲下，用竹篓边角撬了撬。

土松了。

“轰”一下，脚下塌了半尺，整个人往下坠。

她反应快，手一撑想撑住边沿，可湿泥哗啦滑落，整个人直直摔进黑窟窿。

“哎哟我——”

屁股先着地，震得尾椎骨发麻，她趴在地上咳了两声，肋骨那块又抽着疼，像有人拿钝刀在慢慢刮。

火折子一亮，她看清了。

是个地道，不高，得弯腰走，四壁是青石砌的，年头久了，缝里长着黑霉。

她举火往前照，石壁上刻着东西——半幅图案，像虎符，但比军中用的更繁复，纹路里还嵌着锈迹斑斑的铁环。

她凑近，用指甲蹭了蹭铁环。

凉的，但不是死物那种冷，是……像埋在地里还能呼吸的那种凉。

【食材共鸣】轻轻颤了一下。

这地方，有人来过，不久之前。

她摸出腕上的银镯，贴上石壁。

镯子微微发烫。

她瞳孔一缩。

《失传农书》里提过——“龙脉锁钥，以玉合符，地气不泄，兵藏九幽”。

说前朝末年，有重臣怕江山易主，把调兵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埋在龙脉节点，一半传于后人。

她正想着，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

“宋姐！宋姐你在底下？”

十四阿哥的声音，咋咋呼呼的。

她赶紧灭了火折子，压低嗓门：“别喊！下来！”

竹梯很快放下来，十四顺着爬进来，靴子一沾地就打滑：“你咋掉这儿了？这地儿谁修的？”

“我问你谁。”她没好气，“你来干嘛？”

“给你送沙棘果啊！”他拍了拍背上的麻袋，“西北新收的，酸得能咬掉舌头，你说能做果酱的。”

她没接话，只把火折子重新点亮，照向石壁。

十四一看，愣住：“这……这不是我那玉珏上的纹吗？”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玉珏，灰扑扑的，边角磨损严重，但中间的虎符纹路清晰。

他把玉珏往石刻上一比。

严丝合缝。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老兵说这是信物，让我留着，说将来能换条命……原来换的是这个？”

宋甜没说话，盯着那铁环。

铁环动了。

“咔。”

一声轻响，地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十四警觉地抬头：“有人！”

话音未落，火光从拐角冲出，一个黑影提刀扑来，直取十四怀里的玉珏。

“交出来！”

十四反应不慢，侧身一挡，刀刃擦着他胳膊划过，布料撕裂，血立马渗出来。

宋甜一把将他往后拽，自己抄起地上半截断石，狠狠砸向对方脚面。

“砰！”

那人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你走！”她把玉珏塞进十四怀里，“从梯子上去，别回头！”

“那你——”

“我拖住他！”

她抬脚踢翻火折子，火光一灭，地道瞬间漆黑。

黑衣人怒吼，刀风扫过她耳侧。

她缩身贴墙，手摸到一块松动的石砖，猛地抽出，砸向头顶石壁。

“哗啦”一声，碎石落下，堵住半边通道。

可对方没退，反而更狠地扑来。

刀尖离她咽喉只剩三寸——

“当！”

一声金鸣，火星四溅。

一柄长剑横空而出，格开利刃。

火光重新亮起。

胤礽站在断石堆上，剑尖抵住黑衣人咽喉，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肩甲湿透，眼神却冷得像冰。

“孤等你好久了。”

黑衣人咬牙，突然甩出一把铁砂。

胤礽抬袖一挡，再追时，对方已退到拐角。

“追！”胤礽低喝。

埋伏在地道外的侍卫冲进来，几息之间将人制住，反剪双手，压跪在地。

宋甜扶着墙站起来，喘得厉害，手按着肋骨处，指尖发烫。

十四捂着胳膊，瞪着俘虏：“谁派你来的？宜妃？八爷？”

那人闭嘴不言。

胤礽走过来，一把扯开他袖口。

金线绣的蝶纹，压在内衬里，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宜妃的人。”他声音冷得能结霜，“她倒是沉得住气，等到现在才动手。”

宋甜靠在石壁上，看着那铁环：“她知道这地方？”

“不知道。”胤礽收回剑，“但她知道你会来。”

他盯着她：“你查冷泉那日，父皇就察觉地气异常。这地方，是前朝‘锁龙局’的节点之一，埋着兵符图引。父皇命我暗中布防，就为钓这条鱼。”

十四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们早知道有密道？”

“知道。”胤礽点头，“但不知道你手里有另一半玉珏。”

十四挠头：“那老兵……该不会是前朝遗臣吧？”

没人回答。

宋甜低头看着自己的银镯，还在微微发烫。

这地方不对。不只是兵符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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