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天死谏,我成千古明君了?》
御书房内没有声音。
殿角铜鹤香炉里的香燃尽,空气里是灰、书卷和墨的味道。
数十支蜡烛照亮殿内,烛泪堆积。
光亮没有驱散阴影。阴影落在梁柱之间,也落在他心里。
“舍得回来了?”
老朱开口,打破了寂静。
声音不高,每个字都砸在御书房里。
他没抬头,视线停在云南的奏章上。他手持朱笔,笔尖一滴墨悬着,然后滴落。
啪。
奏章上晕开一个红点。
朱棡身体一颤。他进殿后一直躬身垂首,只看脚下的金砖。
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头顶,那目光里是审视和威压。
“怎么?在封地当晋王当久了,咱的话也不听了?”
老朱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过了一会,老朱放下朱笔,抬起头。
烛光照出他的脸,上面是皱纹。他眼中像有火,能看穿人心。
他盯着跪着的第三子朱棡,像是要把他看透。
朱棡扛不住那目光的压力,抬起头,迎向父亲。
对视一瞬,他便移开目光,垂下眼帘。
“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人也疲惫。
“回来了?”
老朱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动了动。
“咱两个月前发了诏书。从你的太原府到应天府,快马二十天足够。你走了两个月?”
声音拔高。
他抓起刚放下的朱笔,砸在笔山上。
“铛!”
一声响动在御书房内散开。
朱棡身体一抖,头垂得更低。
“老三,你真是咱的好儿子。”
老朱靠着椅背,哼了一声。
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个月前。
发诏书那天,应天府下着雨。乌云压着皇城,雨点砸在琉璃瓦上。
送信的驿使就是在那样一个下午,从午门疾驰而出。一人三马,带着皇帝的泣血诏令,冲入无边的雨幕之中,马蹄踏起的水花溅得老高。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
皇太子朱标,薨。
令,秦王、晋王、燕
王
那时候的老朱正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东宫里。
这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样朱标生前常坐的那张紫檀木椅扶手上还留着他手掌的温度。
可椅子上已经空了。
老朱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一坐就是一整天。
无助。
无力。
这两种他已经几十年未曾体会过的情绪如同两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朱标。
他的标儿。
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血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
他还记得那个在战火中出生的孩子是如何在他怀里蹒跚学步咿呀学语。
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牵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还记得为了将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自己耗费了多少心神。
从那个懵懂稚子到能够独当一面、监国理政的成熟储君朱标成长的每一步都凝聚着他的心血承载着他的期望。
老朱从朱标幼年时期就开始为大明的未来布局。
他亲自为朱标挑选天下名儒作为老师从经史子集到策论兵法他会亲自过问每一门功课的进度。
他放手让朱标去处理政务自己则在一旁观察、指点将自己几十年的斗争经验与治国理念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整整几十年的培养。
他亲手将一块璞玉雕琢成了天下最完美的继承人。
眼看着这根承载着大明江山的交接棒就要稳稳地递到朱标手中了。
可他**。
培养了几十年的儿子**。
那个噩耗传来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老朱只记得自己当时正端着一杯茶准备润一润因为处理政务而干涩的喉咙。
内侍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哭喊着禀报。
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直到“太子爷薨了”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他的脑子里。
手中的茶盏脱手滑落。
“啪”地一声在金砖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灼痛。
因为心更痛。
那种痛是一种被瞬间掏空的撕心裂肺的痛。
人世间最悲恸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老朱亲手为朱标合上棺盖的那一刻他站在巨大的灵柩前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帝当得如此无力。
他可以号令百万大军可以决定天下人的生死。
他却留不住自己儿子的性命。
朱标的去世仿佛直接把老朱的脊梁骨给抽了。那些日子他常常独自坐在奉先殿里对着马皇后的牌位喃喃自语。
这偌大的皇宫只有在这里他才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失去了妻子又失去了儿子的丈夫和父亲。
马皇后走的时候他觉得天塌了一半是标儿是那个温厚仁孝的儿子用他坚实的肩膀帮他撑起了另外一半。
可现在标儿也走了。
这一下不是天塌了。
是有人活生生把他的一根脊梁骨从血肉里抽了出去。
连着筋带着血痛得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剩下的
这种痛比当年失去发妻时更要命。
那是一种彻底的无力感。
一种倾尽所有却一无所获的茫然。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重新坐上那把冰冷的龙椅。
殿下文武百官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可他抬眼望去只看到一片乌压压的官帽听到一阵嗡嗡作响的奏报。
户部在说什么?钱粮?
兵部在说什么?边患?
他的耳朵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任何一张具体的脸。
他第一次在这张代表着天下至高权力的椅子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一辈子。
他花了一辈子的心血去浇灌一棵树。
他为它修剪枝叶为它遮风挡雨看着它一天天长成自己最满意的模样准备让它庇荫整个大明。
现在树倒了。
这偌大的江山这亿万的黎民该交到谁的手里?
这个问题成了一根毒刺扎进
了他的脑子里,日夜搅动,让他寝食难安,让他鬓边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必须选一个新的继承人。
快!
必须要快!
大明不能一日无储君。
一个念头,几乎是出于本能,在他脑海中炸开。
传召。
给他的儿子们传召。
当这个决定脱口而出时,朱元璋的心情是撕裂的。
他渴望见到他们。
在标儿走后,这些流着他和马皇后血脉的儿子,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慰藉。
他需要亲情。
需要儿子们的陪伴来舔舐这钻心刺骨的伤口。
可他又害怕见到他们。
因为这不仅仅是父子间的慰藉,更是一场残酷的抉择。
他最本能的反应,最直接的选择,就是从剩下的儿子里挑一个。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真实,最不假思索的想法。
血脉相连。
亲儿子,总比孙子来得更近。
他从未想过朱允炆,也未想过朱允熥。
那一刻,在他迷茫而悲痛的心里,只有那几个同样姓朱,同样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
秦王朱樉。
晋王朱棡。
燕王朱棣。
他以为,他们会懂他的痛。
他以为,他们会明白兄长去世,老父垂危,是何等的悲伤。
他以为,他们会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奔赴京城,跪在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一场。
毕竟,那是他们的亲大哥。
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他等着。
一天。
两天。
三天。
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一道比一道更冰冷的利刃。
秦王仪仗未备,行程缓慢。
晋王偶感风寒,需得调养。
燕王整顿兵马,耽搁了时日。
当这些消息一条条摆在他的案头时,朱元璋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
奉先殿里燃起的最后一丝温情,被这迟来的消息彻底吹散了。
他眼中的悲伤在一点点褪去,浑浊的瞳孔重新变得锐利,深不见底。
他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洪武大帝。
期待已经变成了失望。
而失望正在凝结成冰冷的审视。
他忽然清醒地认识到他的儿子们早就不再是当年跟在他身后只会啼哭撒娇的小子了。
他们是王。
是手握兵权就藩一方的藩王。
他们有自己的幕僚有自己的军队更有自己那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心思。
这份认知让他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比丧子之痛更复杂的痛楚。
立藩王为储君?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自己掐灭。
后患无穷!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一个强大的藩王一旦入主东宫其余的藩王会怎么想?他们会甘心俯首称臣吗?
到时候就不是兄友弟恭而是手足相残!
可若不立他们又能立谁?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盘旋每一个选项都通向一条死路。
立朱樉?
老二朱樉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行。
朱元璋的眉头瞬间拧紧。
这个儿子性子太急做事暴躁全凭喜好
那立朱棡?
老三朱棡性格倒是沉稳一些可也正因如此威望、能力都压不住另外两个兄弟。
一旦立了他朱樉不服朱棣更不会服。
兄弟之间的那点脆弱的平衡会瞬间被打破。
那.立朱棣?
当这个名字浮现时朱元璋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老四。
这个儿子最像他。
一样的杀伐果断一样的雄才大略一样的野心勃勃。
可正因为太像了他才更不敢选。
立了朱棣那朱樉和朱棡怎么办?他们会甘心看着这个曾经的弟弟一步登天成为他们的君主吗?
绝无可能。
这三个儿子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老朱根本上的思想还是传统的小农思想
他这一辈子从一个要饭的乞丐一步步走到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尸山
血海,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现在,他怕了。
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死后,这份天大的家业,会顷刻间分崩离析,付之一炬。
归根结底,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从淮西走出来的庄稼汉。他一辈子追求的,无非是家人围坐,锅里有饭,儿孙满堂,兄友弟恭。
他最怕看到的,就是兄弟阋墙,骨肉相残。
这个最朴素的愿望,早在他给儿子们取名的时候,就深深地烙了下去。
标儿,老二朱樉,老三朱棡,老四朱棣他希望他们能像一棵大树的枝干,同根同源,相互扶持,共同撑起朱家这片天。
为此,他费尽了心机。
他给每一个儿子都留了后手,给了他们兵权,给了他们封地,给了他们足以自保的实力。
这不是让他们去争,去抢。
这是他这个老农,给每一棵庄稼都浇上足够的水,希望他们都能茁壮成长,而不是一棵独大,其他的全都枯死。
他让他们相互制衡,更希望他们能相互扶持。
老大若是受了委屈,老二老三老四的兵马,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可这份深埋在心底的苦心,又有几人能真正理解?
那些文臣只会说他分封诸王,是动摇国本,是埋下祸根。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他这个父亲的心。
朱元璋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
他最看重的,永远是标儿。
这一点,他从不掩饰。
可不仅仅因为标儿是嫡长子。
更是因为,这个家,是标儿撑起来的。
他朱元璋忙着打天下,忙着坐天下,忙着处理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务。儿子们从小到大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有空管吗?
没有。
全都是标儿在管。
朱樉、朱棡、朱棣,这几个小的,说是他朱元璋的儿子,可实际上,却是朱标一手带大的。
是朱标教他们读书写字,是朱标教他们何为兄弟之道。
他朱元璋脾气暴躁,动辄打骂。
那几个臭小子,哪个没被他拿着鞭子抽过?哪个没被他罚跪过祠堂?
朱樉小时候顽劣,差点把马皇后最心爱
的花瓶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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