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温惦看着程季打开自己隔壁房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不过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小区一中学生占了住户很大的比例，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此后，倘若有人再在程季面前提起温惦的名字，脑子里头一回冒出来的，便不再是班长、前桌。

而是，雨天，小狗，湿漉漉。

和一双像灯笼海一样的双眼。

……

虽然陈国荣做班主任是出了名的佛系，但是也没料想到高一一班实在给他争气。

暴雨持续两天，运动会决赛那天，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明晃晃挂在天上，北祈一中学生们的激情并没有被大雨泼碎。

高一一班光女子项目，就分别在一百米、跳高、跳远里拿了高一组第一名，男子组四项全能前二一个是程季，一个是吴角。程季的成绩甚至超过了高二男子组四项全能的第一，高一一班奖牌拿到手软，最后总积分仅次于艺体班。

少年人总是热血难凉，阳光滚一下就沸腾。

运动会闭幕式，八百米跑道的操场乌泱泱全都挤满了人。校长站在主席台上，宣布一班名次的时候，班级里的人一起欢呼鼓掌，别的班级听到这动静纷纷侧目，鼓掌声也不自觉大了些。

散场时，操场草地还是湿的，一班一行男生把程季围起来，欲要把他往天上抛，程季平常不可一世，人淡如菊，此时却像没脾气似的，站原地也不反抗，任由一帮男生胡闹。

阳光很好。

得奖也很好。

失重的感觉也还不错。

程季双脚安稳落到地上，头发沾了汗液，有些凌乱，高耸的眉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的面容懒散起来，他瞥开目光，眯了眯眼，就见温惦抬步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抬步，靠近，又错过。

程季感觉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像阵风。

没在他眼前停下，程季视线不自觉追随，手上还没有喝完的矿泉水瓶被拧开，他猛得灌了几口，仰头时颈间突出的喉结尤为明显。

温惦走到程季身后那帮男生面前，她脖子上还套着工作牌，手上拿着圆珠笔和具体参赛名单表，依稀可以瞥见上面隔几页就记录了几行字，看不清写了什么。

男生看到她走来，热情地喊她：“班长！”

温惦微笑示意自己听到了，对他们说：“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待会回班级，陈老师请喝奶茶。”

此言一落，欢呼声再次响了起来。

吵吵嚷嚷成一片——

“老班还是太仗义了！”

“古茗还是喜茶？！！”

“都有，还有茶百道，想喝什么有什么。”温惦说完，耐心地等着他们又欢呼一阵，才开口：“你们的奖牌和奖状刚才都被徐处橙拿去拍照了，待会回班记得找他要，号码牌也交给他。”

从认识温惦以来，她就一直扎着高马尾，女孩头发很长很厚，发质看上去很软，显得精神十足。程季站在她侧后方，女孩说的什么都像一阵烟过了过脑子，他现在只是觉得，女孩的头骨很圆，外婆养的那只猫脑袋也很圆。

“程季。”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程季脸上看上去没什么多余的变化，只是睫毛垂了垂，没反应过似的：“嗯？”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那个时候不主动报名呀？”女孩真诚发问。

随着他的话，程季想到了那个被撞醒的课间。

程季：“……”

“他们抢得太快了，我速不敌人。”

温惦：“？”

那你还跑第一！

紧接着，少年又用清脆的声音，道：“说到这，也要谢谢班长了。”

突然迎面刮过来一阵风，温惦撇开被风糊乱的刘海，问：“谢我什么？”

“把最后一个四项全能名额给我了。”

温惦心口微微一跳，很明显得传到别的感观。她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那少年就被别人叫去，走时不忘挥挥手告别。

温惦告别的手抬了一半便停在半空。

其实知遇你的不是我，是引荐的云泽。

厉害的也不是给你填表的我，而是本来就很厉害的你。

不知道程季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客套的，如果是后者，那这客套话的确足够漂亮。如果是真心的，温惦仿佛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个因为小小误会而产生的夸赞。

就像浪费了真心一样。

温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一秒，云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同桌？”

温惦被吓了一跳，回过神。

云泽运动会并没有参加项目，和付文彬一起当了志愿者，刚忙完手头上全部的事情，就看见班上一伙人围在这里，走进时立刻发现了他们在干什么：“我给你推荐的这个得力干将不错吧？程季从小学马术游泳，一个小小的运动会根本不在话下。”

听了云泽的话，温惦若有所思点点头：“他很厉害。”

云泽打量了一下温惦，视线又追着刚走过的那个少年，陷入了沉思。

……

学生时代，每次活动结束之后，学生们都要花上好长时间戒断，紧接着迎接接踵而来的大小考试，等从试卷错题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时，发现那一天已经离得很远了。

几乎所有老师都强调了期中考试对于高一新生的重要性，尤其是以顶尖成绩考进一中一班的学生。

高中的苦也在这，甜也在这。

一共考了九门科，几天下来没人能完全吃得消，一班平常只有不算正式的小考，开学考试成绩又完全保密，大家疲惫的同时，又都期待自己在这个班级里到底是什么水平。

一中老师批卷速度极快，其中还有几位快出了名的，全都改完那天，每个年级排名和各科成绩腾出来挂在了年级楼前的榜单上。

为了保证不耽误上课，放榜时间一般安排在晚上放学。

和高二高三的学生不同，学长学姐们大概都知道自己成绩在哪个段位，可以从挂了好几米的榜单上直接分块找自己的名字。高一学生都是无一例外，从排名的第一个名字开始找起，这也意味着，在榜单前几的人，会被整个年级的人牢牢记住。

放榜那天，云泽和付文彬都等不及，直接把还趴在桌子上没睡醒的程季拉起来，往楼下跑。

云泽兴奋道：“您大爷快点成不！不然马上被踩成肉饼了！”

程季懒得跟他掰扯。

下到室外的时候，现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几个人仗着发育快，个子长得高，很快挤到前面。

云泽打头阵，第一个看清榜单全貌，看到的第一眼就愣在原地，惊呼出声：“卧槽……”

付文彬神经立刻被刺激，忙问：“咋了咋了？”

“有些话说不清楚，你们自己看吧……”

云泽这句话落下，程季和付文彬已经到前面来了。

付文彬倒吸一口气：“温惦年级第三？”

在北祈一中年级前三的含金量就是各科都逼近满分无短板，高考成绩不会成为报考国内外名校的门槛，前途亮到睡不着。

别看现在只是在一窄小小的排名榜上被全校的人知道，只要她愿意，可以被全世界的人知道。

程季看到那个名字印在那样红的塑料背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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