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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长乐》

3. 眉间痣

宫中久无皇子诞生,中宫生下嫡出的七皇子本是喜事,可长宁殿的红绸却迟迟没有挂出。

太常寺太卜连夜被一封密诏召入了宫中。

暴雨已停,宫人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光线忽明忽暗地扫过长宁殿的廊柱下的积水坑。

太卜远远地闻见了血腥之气,心中便已猜到几分端倪,若真是喜脉得续,宫城内外早就锣鼓喧天,哪会像现在这般死寂,自己被秘密召入宫中,定是皇后这胎有恙。

长宁殿中,廊下的湿雨还未干透,即便是熏着香,却还是能闻见凝滞的湿气,似有若无的血腥混着煎熬的药香,捂在帐幔间黏腻难透,暖阁中微微溢出些许摇曳的烛火,宫人们垂头收拾着,个个闷声不敢言语。

直到乳母抱着襁褓从暖阁中出来,太卜才得以躬身细看。

七皇子闭着眼睡在襁褓中,眼睫纤长如翼,脸上泛着薄薄的胎红,眉眼周正,甚是可人,偏偏就是那眉心生着一点朱砂痣,像是那刚从伤口中沁出的血滴,鲜红刺目,衬得周遭的皮肤都有些青白。

太卜不觉喉头一紧,额角溢出一层薄汗。他侍奉灵台多年,观星象,解谶语,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扎眼的异相,还偏偏就生在这帝王家中。

异人异相,要么是青史留名的天命之子,要么是搅乱朝局的煞气祸根,可无论是哪一种,都由不得他一个小小的太卜来一锤定音。

眼下这位嫡出的七皇子,若说他是天命福星,可万一之后若有灾祸,自己便会因断语错判而获罪。

可要说他是不祥凶煞,他又毕竟是嫡皇子,陛下若是有意授其大业,自己指不定又会因污言诅咒而死无全尸。

太卜将小皇子的生辰八字写于黄纸上,案上的龟甲摩挲了几遍,三枚铜钱掷出,落在蓍草间的,竟是个不上不下的静卦,天机不可泄露,可见诸神都不愿沾这趟浑水。

连天命都不愿意背书的事,何苦要落到他这个小小的宫廷卜官头上?

袭国人虽尊信天意,但作为日日与神示打交道的太卜来说,他深知神仙才没那个心思管这官场的是非,神仙不愿来,可这决人生死的人间皇就坐在堂上,作为一位小小的卜官,算得准,不如说得稳——

“回陛下,眉间乃上丹田,是元神所寄,有痣者,或为灵光聚顶之兆。”太卜先抛出几句好话试探圣意。

景和帝眸色一沉:“可朕听闻,民间都说红痣带煞。”

太卜揣测着圣意,顺着景和帝的话头继续说道:“这孤煞克亲之说,民间也确有其言,但七皇子身份尊崇,圣上与皇后非凡俗之命,有圣泽庇佑,自然不惧此等邪说。”

“照你之言,是指朕命硬,不怕他克。”景和帝顿了顿,“若此子日后当真克亲,你可担待得起?”

太卜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同身上七零八落的宝贝物件一齐散在地上:“回陛下,臣并非此意,只是卦象所指。”他顿了顿,继而找补道,“煞气之说,古籍有载,无名则气藏,无姓则势敛,不冠姓,不赐名,或可化其煞气。”

太卜说完心下就有些后悔了。

无名无姓,便意味着此子未被世俗家人所认,如同将所谓的煞气关进了未开封的容器之中,以此来避免其与亲族气运相冲。

若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倒也可行,可帝王家的皇子,无名无姓便入不了宗庙,这与直接将他除名于皇室之外,有何差别?

可君前失言已是大罪,反复无常更是找死,这话既说出去了,就没有撤回的道理。

殿外的风更紧了,吹得门廊呜呜作响,烛影交错,人心明灭,神仙难断,就只能祈求圣裁了。

只是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绝对的吉凶?景和帝想要的,不过就是个能让他安心的说法罢了。

听完太卜的一番话,他扶额揉了揉眼角,半晌后,才低声唤道:“常玉。”

中常侍常玉躬身上前:“奴在。”

“传朕旨意,皇后诞皇七子,赏长宁殿上下,但皇后产后体弱,需静养,贺宴觐见一应免了。”接着,他目光陡然转厉,冷眼望向堂下众人,“皇子血痣异相一事,不得外传,若有违者,斩。”

“喏。”

众人纷纷跪下应着,唯有襁褓中那不知世事的婴孩,冷不丁地咯咯笑了一声。

这一笑,在冷寂的殿中显得尤为突兀,惊得抱着他的乳母都跟着一颤。

景和帝起身,几步走到跪倒在地的乳母身前。

乳母见景和帝站在身前,望着幼子,又不言语,慌忙以为是陛下想要抱一抱七皇子,旋即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将七皇子举过头顶。

景和帝看清了那襁褓中的婴孩,眉间的红痣像烧红的针一般,刺得他眼神发疼。

克亲之说,只是民间玄谈,信与不信,不过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皇七子初生体弱,弱子待养,无名避冲,尔等便以其行第称之罢。”

景和帝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后,便转身离殿起驾了。

而陈皇后产后气血亏尽,却撑着一口气活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怕自己死后,七皇子无人庇佑,又或许是怕应了这孩子克亲的污名,她半只脚踏进了阎罗殿,绕了一圈,硬是又从鬼门关里爬了出来。

七皇子一天天长大,却不能外见臣民,更不能称自己的亲人一声父皇母后,只能照他人那般,称父亲为“陛下”,称母亲为“皇后”。

四方城中的风吹得长宁殿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老叶混着新蕊,透着清苦的香。

小七皇子坐在树荫下,一撇一捺地习着皇后为他布下的小隶。

写到“名”字时,他笔尖一顿,忽而抬头问道:“皇后,陛下为什么不给我赐名?”

他终日头上都系着一条抹额,为的是不让外人看见他那枚吉凶不详的血痣。

“因为有了姓名,小七就是记在宗谱上的皇子了。”陈皇后捋了捋小七脑后的长生辫,慈蔼地笑道,“没有名字,小七便只是吾的孩子。”

小七咧开嘴,露出尖尖的乳牙笑道:“那小七要一直做皇后的孩子。”

陈皇后望着他,暗自哀默,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生产那日亏空了气血,她护不了这孩子太久。

可哪怕多活一日,她也要为他寻条生路。

自从陈老将军和三个兄长都战死在北境后,陈氏一族剩下的亲信也不多了,后宫赵氏得宠,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把小七早早送出宫去,找一位江湖高人庇佑,这样一来,即便与帝位无缘,至少能保他性命。

-

景和二十三年,陈皇后向景和帝请旨,送皇七子入观,拜太初观芈仙人为师,从此不入皇族宗庙。

送行那日,阴雨绵绵,铅云压着宫墙,雨丝斜斜地打在琉璃瓦上。

陈皇后执意要亲自去送,车马出了城,行至紫虚山下便停住了,她牵着小七的手,不行车,不乘轿,一步一步往长梯上迈。

小七还以为是出宫来玩的,双腿并着,在台阶上一步一跳,石阶被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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