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江与宜有意无意躲张别青，从避免和对方对视开始。

但还是忍不住去看他，于是江与宜在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挣扎中描摹了张别青的背影42遍。

对视过0.01秒，是在张别青切完蛋糕平举着托盘回头的那一眼，江与宜头回反应那么快地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他后面怀疑过那块蛋糕也许是给他的，遂深陷后悔中。

当天晚上过完零点，张别青和张楚打了声招呼就赶去机场了，江与宜想和他道歉，却不明白到底是道自己碰到他的皮肤时就会犯难的歉，还是道差点摔坏蛋糕的歉，因为张别青可能不知道前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并且没对后者表示生气。

江与宜给他发了数条对蛋糕抱歉的话，每天发一些问候刺探他的态度，却没有收到一条回复，电话也没接过。张别青不是没拿到手机，张楚说他给自己发过信息，于是江与宜越发觉得事情严重起来，却不敢上前打扰考生的心态，就拖到了现在。

最后一节课间，校门外围墙边。

“你刚那么阴狠地看着我指定是有什么事儿？

肯定是因为我，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但那事儿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吗？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张别青眉眼低垂漠然地看着他，瞳仁里倒映江与宜着急又气恼的脸，他清楚问题的答案是什么，能解决，至于为什么他却无法说出口。

毫无预兆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赫然穿进软硬兼具的五骨，正敏捷地打开每根手指之间的空隙，他没设防——十指相扣。

江与宜成功了，心里只有羞涩和成就感，想要得夸奖似的笑看他，“我可以了。”

“你是不是都记得，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一条没回，是不是因为这个，那么久了我不信你还没消气。”江与宜晃了晃那只交错的手，虽然着急，声音却很稳很清脆，“你是看到我解开蒋贺的胳膊了。不是区别对待，他是我亲表弟，刚转来的。”

张别青良久没说话，由着柔软的手心拉了片刻，覆满薄茧的指尖按得他有些发麻，他的表情从始至终立于山崩而不催的地界。完美适应季节发展规律的榆州城秋风萧索，紧扣着他的手越发润热起来。

他把那只手举到侧方与胸部齐平的位置，注视着江与宜抛开目光的眼睛，他波澜不惊地说：“你搞清楚一件事了吗？我不喜欢男生，也没和你在一起。”

江与宜瞳孔倏然颤动，瞬间想要把手收回，却感觉被禁锢了，没能一下子抽离出去，“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证明，我接触你的皮肤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了，抱歉。”

等到江与宜收回手道完歉，他修长的五指攥紧成拳不带犹豫地抡上去，白瓷釉般的胳膊上长长蜿蜒开一条青花，皲裂釉身，“你那样看着我，我很难受。问你一句为什么也不说，你不喜欢、不在意，跟我拿什么乔？！”

看江与宜的表情根本没刻意使力气，而张别青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那阵拳风的呼啸，像意犹未尽的夏天半夜里猛拍打窗户的狂风骤雨，他的脸是彻彻底底地偏下去，蜷动的舌头在弥漫的铁锈味中探到松动的犬齿。总是这么让人意外，张别青后知后觉地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椰子香。

江与宜血红着眼眶，怒目离开。

张别青不喜欢男生是无法改变的，那必然也不会喜欢上自己，他没必要再表白给他负担，朋友什么的在一颗喜欢下就是皇帝的新装。

他一直任由这颗与秋风同吹，与树叶同坠的心飘零，脚步不停，走到红绿灯路口就转到是绿灯的方向。

他萧瑟地想自己确实没为他做过什么事，没对他怎么好，没得到他的喜欢该是理所应当的……却竟是一点点喜欢也没得到，也对，见色起意算什么事。

算了算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

没事没事没事不会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了。

逾了四个绿灯，江与宜停下，环视旁边的建筑，与回家的路途背道而驰，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山汩园。”

江与宜上车开窗，放空地凝望着对面一路两米高的月季花架，片刻的春天。

花墙路过一个身形高挑，低着头走路的男生，穿的白t恤，碧空如洗的日头衬得月季更加明媚张扬，似少女站在天台张望亦或睥睨世界，人也有种不同以往的清净。美，美好，是放在轻松氛围的动画电影片尾最后的彩蛋，也能运用一个长镜头，用作连环杀人案凶手心理世界的投射。

可在江与宜看来，那整个人寂静得跟丢了魂似的。

江与宜原本被瓦解的愤懑骤然灰飞烟灭，他立刻冲司机喊了声停车，男生忽而抬头看过来，脚步顿住，他在看到张别青时做出的反应，不管是直视还是躲藏，好像都是那么那么快。

江与宜走到他面前，关心道：“你牙没掉吧？”说罢他反手上前按住张别青的两脸颊，朝里面齐整的牙齿左右观察，随后把手放下。

所有的动作都很自然，没有无奈，没有泄气，也没有厌恶。

本该是一副十分暧昧的景象，路过的行人都多看他们两眼，可江与宜没察觉，张别青没在意。

张别青眼神空茫却又很专注地下睨他，鼻子不动声色地吸了吸，“自己试试？”

江与宜心说我怎么试，这人嗜甜，居然没几颗蛀牙，“怎么，你也要给我来一拳？”

张别青哂笑道：“我来一拳你可经不住。”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张别青俨然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于是江与宜也无意和他对说，拉上他的手腕看也不再看月季花架，直直往前走，“去前面医院。”

张别青任由他拉着，视线落在他拽着的手腕，脸恍然不疼了。

挂号问诊，临床影像检查完，江与宜颠了颠手里的X线片，印着医院介绍的塑料袋哗哗脆响，他评价道：“挺坚强。”

张别青颤了颤耳朵，“是你没用力。”

江与宜笑了笑，“知道就好。”

喜欢一个人好像并不用取得对方的回应，只要他在自己作天作地后还肯理理自己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还肯搭理自己，可能是因为觉得和自己做朋友真的还不错？

“我今天给班主任吹了半天牛逼才请成去见蜻的假，又因为你逃了一节非常重要的化学课，到头来还是撬了乐队的排练，你是不是该补偿我点什么。”

张别青设想他吹了什么牛逼，辗转非常重要的化学课几个字，“你想要什么补偿。”

江与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这附近有个商场，六楼有家电影院，陪我去看场电影。”

“好，我不太熟，能带路吗？”

江与宜看着他，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没怎么来过这边。”

“那你放学为什么从这边走？”

“你当时情绪不太好，怕你出什么事，跟着你走的，后来发现你走的有规律，我就落下了。”

江与宜脸红地闭了嘴，“哦。”

“你和老师吹什么了？”

江与宜一惊，他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不过告诉他没什么难为情的，“我和他说我会保持在前一百。你觉得可能吗？”

“你要是想的话没有什么做不成的吧。”

江与宜笑得偏头看向别处，路灯下的邮箱上画的花海惟妙惟肖。

“你不是这样？我说的不对。”

江与宜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硬确定一些自己不确定的东西，“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在某一刻做到某一道难题我就崩溃不想继续了。”

张别青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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