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卿》
春四月,天气转暖,草长莺飞。京城人家爱好风雅,每家每户都爱在庭院中种些花草,如今花儿竞相开放,处处花团锦簇,迎面吹来的风里裹着浓浓的花木清香。
沈瑶卿推开窗,日头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窗外梅花凋零,只剩嶙峋枯枝,沈瑶卿心中惋惜,梅花傲雪凌霜,却在春日死去。
这些日子里,她心气越发沉稳,白白让仇人死掉,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就应该活在世上,受尽生命的凌迟,而后死去。
她一边洞察沈府局势,一边精心研制各式各样的药方。经过沈瑶卿医治后,沈宁雪的身体已然见好,面色不再苍白如纸,逐渐红润起来,咳声日渐稀疏,也能下地行走了。
花园里春光烂漫,锦绣纷叠。忽然,海棠之上,一只蝴蝶迎风翩跹,沈宁雪从袖中取出一把团扇,轻手轻脚向它靠近,待时机一到,身子向前一扑,蝴蝶忽而升起,穿花度柳,飞往远方去了。
沈宁雪扑了个空,她从未觉得身子如此轻快过。
“诶哟,我的祖宗,你可当心点。”李嬷嬷一脸关切上前,“沈大夫说了,你的身体尚未痊愈,还需好生静养。”
沈宁雪摆摆手,转了个圈道,容光明媚:“嬷嬷,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今日才出来一小会,不会有大碍的。”
话音刚落,庭院中便起了一阵风,沈宁雪忽得咳嗽一声。
这一咳倒是把李嬷嬷吓得够呛。
“回来。”谭疏月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沈宁雪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上前,低低唤了一声“母亲”。
“回房。”谭疏月的语气不容置喙。
沈瑶卿早已在雨霖居中等候,过了许久,终于看见谭疏月领着沈宁雪过来,沈瑶卿按例给沈宁雪把脉。
这时,一侍女上前禀报:“夫人,宫中派人送来了春宴的请帖。”
说完,她就将请帖递到了谭疏月的手上,谭疏月接过请帖后她便退下。
沈宁雪日日待在闭塞的屋子里养病,不见天光,整个人枯蔫了一般,听到春宴自然饶有兴致,心中不免憧憬起来。
宫中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春宴,届时王公子弟,贵族小姐都会前来赴宴,若是在宴会上相看对眼,兴许能成就一番美好姻缘。
谭疏月考虑到沈宁雪的身体,本不想同意她去,但思及沈宁雪的婚事,心中倒也游疑。前几年被沈谦那么一闹,杨家退了亲,也再无人上门求娶,而后,沈宁雪重病,更无心考虑此事,但如今沈宁雪已到适婚年龄。
有沈瑶卿在,沈宁雪病愈只是时间问题,是时候要为沈宁雪寻个夫家了。况且,沈宁雪多年未出府,外头难免起疑,传出些风言风语,谭疏月堵不住悠悠众口,若让女儿出现在春宴上,谣言也许就会止了。
深思熟虑后,谭疏月答应沈宁雪赴宴一事,不过,沈瑶卿必须陪同在侧。
沈瑶卿应诺。
沈宁雪因此兴奋不已,连夜让人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件藕粉色薄纱绣花长裙,并准备了许多钗环首饰。
赴往春宴那一日,她将长裙穿上,褪去病气之后,她容光焕发,娇嫩若桃李,十分动人。
她早早地便坐上了马车,在门口焦急等待,见沈瑶卿迟迟未来,迫不及待地卷起翠玉珠帘,向沈瑶卿招手催促,并让她到马车上与自己同坐。
春宴是宫中的一大乐事,世家子弟都会赴宴,那他会不会来呢?
沈宁雪在三年前的冬日见过卢淮景一面。
那年冬日,京城连下了七日大雪,繁华万景,无一不被覆在这清明雪色之中。
彼时的沈宁雪是第一次进宫,宫殿巍峨,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茫然无措之际,一个少年从漫天雪色中走来,闯入了她的视线。
少年一袭紫衣,身披鹤氅,潇洒风流。
他站在梅花树下,雪似鹅毛,落于他的肩头,他比雪色更加好看。
“卢淮景!”另一个少年从沈宁雪的身后跑来,唤了他的名字,卢淮景转身,朝这边粲然一笑。
霎时,仿若新雪初霁,万物无声。
冬日的阳光更暖了。
树上的梅花更艳了。
沈宁雪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只这一眼,她体会到了刹那间的心动,此生此世都难以忘怀。
三年前的那个冬日,那个回眸,成为了沈宁雪隐秘的少女心事。
卢淮景,此次春宴你会来吗?
沈宁雪紧张地摩挲着手指。
忽得,马车停下,月弦湖,到了。
每年春宴选择的游玩场所各不相同,今年就选在了月弦湖。岸堤两行垂柳如烟,草色茸茸,一派新春的蓬勃与朝气。
人群熙熙攘攘,公子小姐身着锦衣华服,满脸春风,神采飞扬。有三五成群放纸鸢的,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的,也有结对饮酒对诗、切磋棋艺的,各得其乐。
沈宁雪多年未踏出过府,对交游雅趣之事已极为陌生,看着各家小姐在谈笑风生,她也不知该如何融入。
她低着头,担心旁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整个人也越发拘谨起来。此时,沈宁雪听到身侧的小姐们谈论到卢将军今日也会来,此外,还有抚军中郎将陆逾明,杨御史的儿子杨昀舟,罗列了一群人之后,她们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京城的世家公子。
“你们说京城的这几位出名的公子,谁的姿容最为出色?”
“卢公子当居其首,毋庸置疑!”众人无法反驳,随后开始争论起谁居第二,吵得喋喋不休。
沈瑶卿感叹这些小姐们平日里的生活是有多无聊,这点事也能让她们如此热情高涨。
顿时,小姐们的眼神齐刷刷朝沈瑶卿这边望过来,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沈瑶卿有些不解,仔细一瞧,原来她们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往自己身后看,遂转过身去。
草长莺飞,春光无限,一排少年郎朝这边走来,神采奕奕,沈瑶卿只认识为首的那一位。
卢淮景手中漫不经心地掐着一根垂柳,晨光在他身上照出朦胧暖意,尽管如此,那双眼睛依旧淡漠而凌厉。
此时,沈瑶卿也察觉到了身边之人的异样,沈宁雪望着为首的少年郎,脸上不自觉沁出一抹红晕,灿若云霞。
沈宁雪心中紧张,心脏似小鹿乱撞,她握住了沈瑶卿的手。
沈瑶卿愕然,沈宁雪莫不是喜欢他?父亲那日因他被气得旧病复发,他与父亲分明水火不容,沈宁雪竟毫不知情吗?
她看看沈宁雪,又看看卢淮景。
卢淮景的身侧分别站着两个少年,左边那一位身穿墨绿色窄袖锦袍,温和如煦日,气质与卢淮景全然不同,沈瑶卿听到有官家小姐唤他陆世子,应就是他们口中提到的抚军中郎将陆逾明了。
右边那一位身着蓝色锦袍,眉目清秀,宛若远山,沈瑶卿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宁雪的身上,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缱绻依恋。
还有一点求而不得的遗憾?
忽然,那个少年郎朝沈宁雪款步走来,彬彬有礼地向沈宁雪一揖:“沈小姐,多年不见,在下有事与小姐相谈,小姐可否移步一叙?”
沈宁雪蓦然一怔,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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