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宿敌年少时》
慕夕阙站在高处,垂眸睨着他。
旷悬在鹤阶也是声名藉甚之人,这些年谁见了他不得俯首低眉唤一声“旷悬仙长”,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辈这般看。
他不动声色敛去眸底的晦暗,拱手装模作样道谢:“慕二小姐通情达理,鹤阶代十三州谢过了。”
慕夕阙道:“客气了,您请便。”
旷悬回身,与白望舟对视了眼,后者微微颔首,驱动灵力加注于不渡刀身上。
方才还在虚空中疯狂旋转的不渡刀蓦地停下,刀身微微颤抖,它仍旧停滞在虚空,刀身微微向左偏移。
那些处于左方阵营的家族们顿时警醒,既要戒备不渡刀,又要戒备自己周身的人,说不定便是那染上秽毒、随时会祟化的祟种。
心理上的煎熬让不少人额头出了汗,紧紧盯着不渡刀,这刀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慕夕阙仍站在高处看着,半分不紧张。
有人来了她身侧,即使不扭头去看,那股浅淡的雪竹香也能让她辨认出来者是谁。
“夕阙。”
慕夕阙侧眸看他:“嗯?怎么了?”
闻惊遥一言不发看着她,唤她的是他,沉默的也是他,两人无声对峙,末了,他垂眸说道:“无事。”
慕夕阙笑了声,懒懒移开视线,接着看台下的这一出戏。
能来参加这桩订婚宴的都是些有头有脸之人,鲜少瞧见这些人脸上有这般凝重神情。
唯独慕夕阙,兴许无人关注她,都在盯着不渡刀的动向,可闻惊遥始终瞧着她,她并未有半分的畏惧和紧张,即使那把刀或许下一刻便会指向她,她仍是像事不关己一般闲散淡然。
不渡刀嗡嗡震鸣,从沅湘周家、青城师家、赤敛燕家……从无数个家族头上转过,它逐渐靠向圆台右边的位置,从后往前,似乎在搜寻秽毒的具体方位。
而这次,随着它越来越往前,那刀身中的紫色竟愈发深邃。
秽毒就在这附近。
被扫过的家族们松了口气,剩下的家族们却又提起了心。
姜榆才十五岁,并未真见过秽毒,但十三州无人不知秽毒的恐惧,多年前那场灭世之灾后,十三州饿殍遍野,城池破碎,死伤惨重。
见不渡刀越来越近,姜榆坐立不安,心跳急促,下意识扯住蔺九尘的衣袖,声音都抖了几分:“师兄,它……它朝我们过来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蔺九尘眉头拧得紧,侧身将姜榆拦至身后,他孤身站在慕家队列之前,一人护着身后十几位慕家弟子。
眼见不渡刀逐渐转向淞溪慕家的方位,便是连对面的师盈虚都慌了起来,握紧腕间缚绫,喉口梗塞。
旷悬唇角扯了扯,跟在不渡刀身后,鹤阶弟子有规有矩,慢慢向淞溪慕家围去,慕家弟子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渡刀略过慕家旁边的队列。
下一刻,不渡刀光亮大闪,指向一个方位。
刀身急速震动,嗡嗡声响好似在告知它察觉到了秽毒的存在,在场世家皆望向刀尖所指之处。
圆台上的慕家长老同时低呼:“九尘!”
朝蕴几乎瞬间便拔出了剑,身影快如疾风,跃至台下,横剑拦在蔺九尘和不渡刀之间。
姜榆再顾不得恐惧,她毫不犹豫拦上前,张开双臂将蔺九尘护在身后,眼泪和着哆哆嗦嗦的话一起涌出:“滚开!定是你们鹤阶搞的鬼,根本不是我师兄!”
慕家弟子一起上前,拔剑的拔剑,横刀的横刀,围成圈将蔺九尘护在中心,不仅要警惕悬在空中的不渡刀会不会落下,还得提防周围的鹤阶弟子和世家们。
无一人心中不是害怕的,可对同门的维护却又让他们无法退后。
蔺九尘冷眼盯着虚空的不渡刀,它的刀尖指向他的方位,刀身震动。
台上的庄漪禾和闻承禺脸色略沉,闻惊遥下意识看向慕夕阙,出事的是蔺九尘,她如亲兄长般的人,他以为慕夕阙会慌乱。
……可她仍旧面无表情,冷眼瞧着。
“夕阙?”
慕夕阙并未回应他,负手站在台上。
旷悬神情阴冷,一挥拂尘:“慕家大弟子蔺九尘,身染秽毒,后患无穷,若你想要保全慕家名声便自戕谢罪,否则便由我们鹤阶出手,届时——”
话未说完,于众目睽睽之下,悬停的不渡刀忽然又旋转起来,左右摇晃,似乎在确定方位。
旷悬和白望舟都愣了下,愕然看着不渡刀在转了一圈后,停在某个方向。
刀身所指——
鹤阶亲传弟子,阿焕。
阿焕站至慕家队列后,正横剑指向慕家,只待旷悬一声令下,便会上前缉拿蔺九尘,乍然被不渡刀指着,他没反应过来。
而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旷悬颤声喃喃:“怎……怎么可能……”
白望舟也沉了脸,再不似方才那般淡然:“难不成是不渡刀出问题了?”
他加注灵力,迫使不渡刀重新确认,而这一次,刀身仍旧旋转一圈,最后停在指向阿焕的方位。
再来一次,仍是如此。
他一遍遍试着,结果如一。
阿焕脸色煞白,下意识看向旷悬:“师父!不可能是我!”
旷悬慌不择声:“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轻飘飘的话响起。
旷悬抬眸看去,慕夕阙垂眸看他,问道:“仙长这般惊讶,是提前便知道不渡刀会指向谁吗,结果令你不敢相信?”
旷悬平日总戴着的笑面都尽数破碎,厉声反驳:“荒唐,慕二小姐只会泼脏水吗?”
慕夕阙了然点头,果断道歉:“哦,抱歉,是我不妥了。”
她轻飘飘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都是无所谓,毫无歉意,让人瞧着便心梗,无端觉出一种挑衅的意味。
“你——”旷悬抬手便指。
一人挡在慕夕阙身前,冷眼瞧着他,一个年岁不足他零头的小辈,平日朴素寡淡,沉默话少,如今好似竖起了无形的刺,旷悬与他对视,只觉脊背一股寒意刺骨。
闻惊遥淡声道:“既查出身染秽毒之人是鹤阶弟子,那便有劳仙长清理门户吧。”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鹤阶弟子也傻着,被不渡刀指着的是阿焕,旷悬唯一的亲传弟子,更是整个鹤阶引以为傲的天才,天赋好,修为高,首席弟子之一。
阿焕白着脸看旷悬:“师父,我并未接触过秽毒——”
话刚说完,脑海里白光一闪,一张脸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那张普通、毫无特色的脸,年纪不大,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内门弟子衣裳,腰间悬了块闻家玉符,被他重重一撞,手上的托盘掉落在地。
那托盘上放的,是一个琉璃瓷瓶和一盏茶。
那瓷瓶里的东西似乎撒了,倒在了他的衣袖上,可他回去检查之时,却只发现了倒在他袖口的茶水,至于那瓷瓶里是什么,他并不知晓,只当也是茶。
那琉璃瓶里装着的,是茶吗?
那人哪里来的秽毒?
扑通一声,阿焕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阿焕从未接触过祭墟,定是有误,岂能随意便下杀手!”旷悬厉喝。
“如何不可?”朝蕴声音略高,说话间带了压迫,“对我慕家弟子便是立地斩杀,换成鹤阶弟子,便要来日再审?”
师盈虚也大步上前,扬声附和:“就是,你们鹤阶看人下菜啊,那蔺大哥也没去过祭墟啊,照你这逻辑他哪来的秽毒?”
身后的师家弟子赶忙上前拦住这位祖宗,恐鹤阶因此记仇师家。
旷悬意识到什么,骤然抬眸看向高台。
穿着青红婚服的少年身后,慕夕阙微微歪头,眼底还带着笑,金钗尾端的流苏一晃一晃,她这会儿倒是多了些十七岁少女该有的狡黠调皮,偏偏是在这时候。
旷悬握着拂尘的手捏得生响。
……是她。
而慕夕阙已然跃下高台,飞身掠至阿焕身边,速度极快,旷悬和鹤阶弟子甚至尚未来得及拦,她便已经到了阿焕身边。
阿焕反应过来,赶忙捡起地上的剑。
如今乍一得知秽毒可能在自己身上,他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肺腑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沿着他四通八达的经脉流窜,烧得他神志不清。
慕夕阙不紧不慢朝他走去:“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旷悬急忙赶来:“慕二小姐,此事定有争议!”
阿焕不太清醒,转身便要跑,刚走出一步,修长身影瞬移至他面前,周身威压逼得人心头巨颤。
闻惊遥看着他,沉声道:“你走不掉。”
前有狼后有虎,两人一前一后将他堵着,闻家和慕家弟子反应迅速,皆都围了上来,团成圈将旷悬和阿焕围住。
可蔺九尘明明中了秽毒,阿焕亲眼瞧见秽毒上了他的身,他挠着脖颈,语无伦次说道:“师父,那蔺九尘定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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