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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青禾》

3. 第3章

段沉玉脸上的笑微僵,眸色茫然,还有些委屈:“我见娘子日日奔波,衣衫沾了尘土,便想着……”

“想着什么?”宁禾打断他,态度生硬,“想着替我洗衣做饭,便不用付剩下的酬劳,继续留在这里?”

段沉玉脸色微白,赶忙柔声解释:“娘子误会,玉某是想报答救命之恩。”

“但娘子说得对,是玉的错,不该私自动你的衣物,还望娘子莫恼,原谅则个。”

宁禾抱紧了怀里的剑,抿唇道:“没有什么救命之恩。”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和你只有钱财交易,不必多此一举。”

说罢,她转身往门外走。

段沉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脚步声远去后,乌浓的睫毛垂下,他看着盘子里的菜,忽然轻笑一声,面上丝毫不见被践踏好意的羞恼难堪。

他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着,姿态端雅。

这段日子他一直暗中观察宁禾。

少女十五六的年纪,容貌俏丽,眉眼灵动,五官轮廓不似江南女子柔美,自有三分英气三分豪迈。

她日日抱着那把乌鞘剑,言辞不耐,催促他伤好就结清酬劳离开。

今日一事确令他心生恼怒,却也让他明白该如何应对这块硬石头。

*

宁禾走出巷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看见座小桥,翻身坐在朱红桥栏上。

柳丝拂碧波,夏花荡香风。

她望着河水发呆,手指绕着剑穗。

师父去后,从未有人这般为她洗衣做饭,家对于她而言,只是个歇脚睡觉的地方。

方才看到竹竿上的衣裳,桌上的饭菜,有了久违家的感受。

就像师父还在一样。

这样的感觉令她心慌无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知晓这份温情背后或许藏着别的心思。

按理说有福不享是傻子,可她也怕自己会沉溺其中,慢慢忘了本该踽踽独行,无牵无挂。

河水静静流淌,远处传来渔人的吆喝声,还有孩童的嬉闹声。

话虽如此,起伏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宁禾一想到沈玉失落垂眸,一双美目像是蒙了水雾,孤零零在院子里站着,就控制不住产生了点该死的愧疚感。

万一人家真是好心呢?只是一顿饭而已,她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了。

沈玉说白了是雇主,而且她观察了大半月,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士族子弟。她如此疾言厉色,若他日后回到家中,因此事不乐意给她结账就麻烦了。

那些士族她可惹不起。

她苦恼地抓了几把头发,末了长长了叹了口气。

师父说得对,果真不能随便救人。

现在好了,她不仅要考虑谋生活计,还得整日担忧沈玉是不是骗子,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给她报酬。

*

日头西斜,霞光万丈。

段沉玉坐在院子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手中捏着片梧桐叶,指尖摩挲着叶缘,目光落在脚边的石子上,又好似在放空,神姿落寞。

“喂。”

一声清脆的呼唤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

段沉玉抬头,只见少女坐在梧桐树的横枝上,鹅黄衫子,乌辫垂肩,眼珠漆黑,长剑斜挎在背,灵俏中带三分潇洒英气。

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脸上,将那双本就明亮的眼映得更亮,星灿月朗,光彩照人。

段沉玉晃了一下神。

还未开口,便见宁禾如飞燕般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在他面前。

她手中拎着个油纸包,抛到他怀里,语气别扭:“给你的。”

段沉玉伸手接住,触手温热,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桂花糕,香气扑鼻。

他心中冷嗤,眼角眉梢却浮现出羞赧的笑:“多谢宁娘子,玉很喜欢。”

宁禾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往屋里走:“随便买的,你快吃吧。”

段沉玉跟上去,关心道:“娘子可用过饭了?灶台上还煨着饭菜。”

宁禾愣住,调转脚步走到厨房,灶台角落里摆着一碗一盘,用盘子扣着。

揭开来看,碗里是米,盘子里是菜,摸了摸碗盘边缘,都还温热。

她抿唇,感觉更愧疚了。

被她凶了一顿,一句怨言没有不说,还留了饭。

脾气也太好了,长得也好,跟菩萨似的。

段沉玉站在厨房门口,看到少女脸上表情变幻,适时开口:“娘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玉不擅下厨,让你见笑了。”

宁禾回过神,看到他脸上的紧张和局促,“没有不好。”

段沉玉松了口气:“那就好,娘子快用饭吧,天快暗了。”

宁禾随口应了一声,端着饭菜就去了屋子。

她洗手坐下,拿起筷子夹菜放进嘴里,动作一顿,眼里透出几分惊讶。

出乎意料,他的厨艺非常不错。

宁禾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独做饭难吃。师父宁扶花也是个不擅长做饭的,师徒俩有钱的时候都是去食肆吃。

后来宁扶花旧疾复发,宁禾为了给她治病花光了积蓄,两人才被迫搬来这无人鬼巷。

没了钱就要自己做饭,宁禾苦学一月,奈何实在没天分,做的东西难以入口,只能说是熟了能吃。

她埋头吃起来,心里默默感叹,之前过得什么苦日子,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啊!

段沉玉看着少女吃饭的模样,秀眉拧了一下。

风卷残云,虽不粗鲁,却总归也不是女郎该有的用食姿态。

大晋以身姿飘逸为美,他还没见过哪个女郎这般……爽朗。

视线扫过她的面颊,慢慢下移,落在了桌沿下腰肢上。

盈盈一握,线条流畅。

他暗中端详了片刻,有些疑惑。

她吃的饭都去了哪?

宁禾感觉到了少年若有若无的打量,疑惑抬眼看过去。

段沉玉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把油纸包里的桂花糕推过去,微微一笑:“玉留的饭菜不多,宁娘子不如再吃些糕点。”

宁禾看着淡黄色的糕点,捏着筷子的手收紧了。

她垂眼戳了一下饭,“不用了,给你买的。”

啊啊啊啊这人为何如此贴心,弄得她更愧疚了。

段沉玉看着她的动作,音如清泉柔润:“玉想和娘子分享。”

宁禾:“……”

她沉默了一会,突然抬眼看他,目光坦荡真诚:“那会不该凶你,对不住。”

段沉玉莞尔一笑,丝毫不见芥蒂:“何须致歉?当日确是玉唐突,未经过娘子同意便动了衣物,本就是我的不是。日后再有此类事,我定先问过姑娘,绝不自作主张。”

宁禾愣愣看他,神情古怪。

这人怎么还反而向她道歉呢。

面对少年清澈温和的眼,感觉浑身难受,凳子好像长了刺。

她坐不住了,胡乱哦了一声,三两口扒完饭,嘴一抹站起来道:“我有点事,碗筷你放着我回来收拾。”

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段沉玉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捻起油纸包中微凉的糕点。

冷白玉指修长,糕点淡黄半透。

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下一刻便吐到了油纸上。

他端起茶杯啜了口茶,眼里浮现出傲慢的嫌弃。

甜腻干涩,难以下咽,也好意思拿来赔礼道歉。

*

宁禾在外面走了一圈消食,宵禁前回了家。

推门进屋子,段沉玉正坐在灯下。

灯火昏黄,他手里捧着卷书,正低头细读,粗布青袍穿在身上,反被他衬出飘逸昂贵之感。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双眼映着烛火,如两丸剔透的琉璃。

“宁娘子,你回来了。”

宁禾嗯了一声,解下剑放在桌沿,拉过张木凳坐在桌子另一边。

屋内只听得见段沉玉翻书的轻响,还有窗外时有时无的风声。

她静坐了片刻,问道:“你伤势也差不多好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段沉玉翻书的手顿住,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宁禾,眸光失落,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护我逃亡的亲卫还不曾有消息,家里支持我的长辈也未寻来。”

顿了顿,他轻声道:“宁娘子放心,玉君子一言,待亲信寻来,定重金相报。”

宁禾没说什么,拿起剑起身:“别赖账就行。”

段沉玉道:“这么晚了,娘子去何处?”

宁禾回头看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推门出去。

段沉玉重新低头看书,一阵脚步声后,他听到旁边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扶着书页的手一顿,他抬眼看向窗户。

被宁禾捡回来的第二天,他就看到一墙之隔还有间屋子。

那屋子被暗色的窗纸糊住,遮得严严实实,门窗上也挂着大锁,根本没有进去的机会。

整整半个多月,宁禾都不曾进去。

他知道她今夜要去何处,可那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段沉玉细细听着,却除了一开始的开门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

十五夜,月色最盛。

宁禾走到隔壁屋子,开锁推门,一股淡淡的潮气扑面。

屋中无灯,四壁窗纸都糊了三层粗麻纸,厚得月光透不进多少,屋内昏沉沉的,仅有门缝漏进点月光。

里头陈设整齐,最里放着张床,青色幔帐,被子整齐叠在床角,褥上有褶皱,像是还在睡人。

东墙边的条桌上立着牌位,名“恩师宁扶花之位”。

这是宁扶花生前的屋子。

宁禾性子直,平日看着有些冷,但实际是重情之人,宁扶花死后,她把这屋子锁了起来,隔三差五会进来清扫地面擦擦桌子,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她没有动里面的东西,觉得这样好像师父还在。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都还是师父走那天的,里面的水已经干了,茶叶干巴巴沾在里面,有些发黑。

她静静看了一会,给师父上炷香,弯腰闭眼,口中低低念叨。

“老花啊,你要是还没投胎,一定保佑徒儿今日能接到活,不然你徒儿要被迫加入丐帮了。”

“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叛出师门啊,都是生活所迫。”

念了一阵,她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站起来又看了会牌位,她走到镜台前坐下。

这间屋子除了住她师父外,还放着些工具。

拉开镜台抽屉,里面堆着易容用的膏粉、黛笔、假胡须和假发等。

宁禾借着微弱的灯火打开木盒。

她先取过深褐色膏粉,往脸上、脖颈处细细涂抹,将原本的肤色遮得暗沉,又用眉笔将眉峰描粗,再将假发戴好,挽成个乱糟糟的发髻,用根木簪固定,最后换上灰布短褐与旧布鞋。

不过半柱香,先前俏丽英气的女郎,便成了个平平无奇的青年。

戴上斗笠,她吹灭油灯推门而出。

月色下,少女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转眼跃入暮色。

约莫一刻,宁禾停在一处桥边树荫下,对岸不远处是大小巷子交错纵横的坊。

她没有直接走,纵身跃至桥下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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