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女冻死后,窝囊老爹重生了》
惰性气体吹扫法。
这个如同天外飞仙般降临的解决方案,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路承舟与孙大海之间那看似无法调和的矛盾。
争吵戛然而止。
两头险些抵角的公牛,此刻都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技术性思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虚空,脑海中无数的工艺参数与化学反应式正在疯狂地碰撞、重组。
车间里那股剑拔**张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仿佛能将空气都抽干的极致宁静。
战争,以一种无声的方式,正式打响。
路承舟不再言语。
他转身回到那张铺着巨大白纸的工作台前,那里,就是他的指挥高台。
他拿起一支刚刚削好的6H绘图铅笔,笔尖在纸面上悬停了片刻,随即以一种非人的稳定与速度,开始了他的工作。
线条在他的笔下流淌,时而如奔马般迅捷,勾勒出零件的主体轮廓;时而如绣花针般精细,标注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公差尺寸。
三角尺、圆规、量角器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他意志的延伸。
整个车间,似乎只剩下铅笔与纸张摩擦时那细微而又坚定的“沙沙”声。
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成了一台正在进行穷举运算的超级计算机,将那张来自未来的、疯狂的整体图纸,分解成一道道逻辑严谨、步骤清晰、凡人可以理解并执行的命令。
孙大海则像一头沉默的黑熊,踱步回到了他的冲天炉旁。
他没有立刻生火,而是绕着那座其貌不扬的炉子,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他的手掌,粗糙得如同老树的树皮,此刻正一遍遍地抚摸着炉壁上冰冷的耐火砖,感受着每一丝细微的裂纹与瑕疵。
他时而蹲下,用手指捻起地上的炉渣,放在鼻尖轻嗅;时而又爬上炉顶,探头向那漆黑的炉膛深处望去,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凝视着深渊。
他在用自己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感官,与这座即将承担远超其设计极限任务的伙伴,进行着一场深刻的交流。
另一边,钱德禄与丁建中已经完全占领了那台老旧的C6140车床。
他们没有急于拆卸,而是找来了一块黑板,用粉笔在上面画出了整台车床的结构**图,每一个部件都被清晰地标注了序号。
丁建中负责拆卸,他的动作精准而富有韵律,每一颗螺栓被拧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拆下的零件被他按照序号,整齐地码放在铺着干净棉布的地面上,宛如等待检阅的士兵。
钱德禄则负责检验。
他戴上了一副度数极深的老花镜,手里拿着塞尺和千分尺,对每一个拆下的零件进行着近乎苛刻的测量。
他的眉头紧锁,嘴里不时发出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惋惜与愤怒的叹息。
“造孽啊……”
他抚摸着一根磨损出明显凹痕的丝杠,声音里满是痛心,“这么好的料子,就这么给糟蹋了。”
而江建国,这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此刻却像一个最普通的勤杂工。
他没有对任何人的工作指手画脚。
他只是默默地拿起扫帚和铁锹,将车间地面上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工业垃圾与尘土,一铲一铲地清理出去。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恒定的节奏,仿佛他清理的不是垃圾,而是正在为这片废墟,建立起一种名为“秩序”的根基。
当他将最后一铲垃圾倒出仓库大门时,一辆破旧的解放卡车,恰好停在了货场中央。
车上跳下来一个精瘦的汉子,看见江建国,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递上一根烟:“江总,您要的东西,都给您拉来了。”
江建国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他走到卡车后方,掀开篷布。
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
最显眼的,是一块厚重得令人心悸的、表面平整如镜的铸铁平台。
它的周围,塞满了各种崭新的工具:全套的德制哈芬绘图仪器、数个规格不同的金刚石划线盘、一箱箱包装精良的进口轴承,甚至还有几台他们从未见过的、带着精密刻度盘的手持式光学仪器。
“路工要的测量工具,我没找到激光的,但托人从一个研究所里,搞到了这几台自准直经纬仪和高精度水平仪,精度绝对够用。”
精瘦汉子指着那几台仪器,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
江建国的目光扫过那些仪器,眼神里闪过一抹赞许。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能弄到这些东西,背后所代表的能量,绝非寻常。
“辛苦了。”
他点了点头,随即指向车厢最深处,那里,静静地立着十几个巨大的、涂着天蓝色油漆的高压钢瓶,“这才是今天的主角。”
精瘦汉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江总,您要这么多……氩气干什么?这玩意儿,除了搞焊接保护,也没别的用场啊。”
江建国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只是拍了拍那个冰冷坚硬的钢瓶,仿佛在拍着一位即将登场的、沉默的战友。
“有些战场,你看不到硝烟。”
当这些崭新的“**”被一一搬运进车间时,那场无声的战争,终于有了第一声清晰的回响。
路承舟看到那套德制绘图仪器时,呼吸猛地一滞。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沉甸甸的鸭嘴笔,感受着它冰冷的金属质感与完美的配重,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彩。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支铅笔丢到一旁,换上了新的武器。
而那块铸铁平台,则被众人合力,安放在了车间最中央的位置。
它如同一座漆黑的祭坛,成为了整个车间绝对的精度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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