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另嫁他时》
已近二更,驿站内灯盏陆陆续续熄灭,先前忙碌走动的帮工也都已睡下歇息,只余几盏陶灯亮在木廊处。
颜娘提着绢灯焦急的等在栅栏门外,视线频频投向重兵把守的正堂,距离徽音出去已经半个时辰,她有些心慌。
终于,她看见转角处出现一抹素色缓缓走来,眉眼影在兜帽里看不清晰,陶灯的光晕照在她身后,熠熠生辉。颜娘迎上去,视线上下打量徽音,发现她无事后才放下心,挽着徽音回房。
屋内水汽弥漫,圆形木桶中的热气缓缓上升,徽音靠在浴桶边缘,长发挽在脑后,眉间染上水意,恍惚盯着水面的倒影。
她想了许多,阿父贪污一案看似证据确凿,细究起来却有很大的漏洞,那笔被贪污的军需至今还未找到。
宋父和宋夫人皆出自富户乡绅,家产颇丰,更不提宋父为官多年攒的家产不知几何,说他贪污,动机为何?
阿父入狱五日便自尽身亡,即使案件存在疑点,也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质疑。何况,阿父性格坚韧,徽音绝不信他会在案件未查清前就自裁认罪,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是太子,还是吴王,抑或是三公?
颜娘在她身后忙忙碌碌,徽音抬手捧起热水淋在身上,从她回来后颜娘不曾问过,她主动开口:“明日一早,我们随裴彧回长安。”
徽音看不见颜娘的表情,只听见她瓮声瓮气的声音:“女郎真的决定了吗?”
她艰难的在浴桶内转身,拉住颜娘的手臂,热气将她的小脸熏得泛红,徽音扬起笑容,眉眼弯弯,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使颜娘招架不住。
颜娘叹气的抱住徽音,如同誓言般呢喃:“奴会一直陪着女郎。”
徽音靠在颜娘怀中,如雏鸟归林。宋夫人身体不好,平日里多以修养为主,她的精神气不容许徽音和景川闹她。是以徽音出生后就是由颜娘一手带大的,等到大些晓事后才和宋夫人渐渐亲密起来。
徽音紧紧抱着颜娘,埋在她怀中委屈道:“我以后就是裴彧的妾了,傅母,你说阿父和阿母他们会怪我吗,会怨我辱了宋家的门风吗?”
颜娘双眼含泪,温厚的大掌抚摸徽音的脑袋,轻轻哄着:“不会的,家主和夫人心疼女郎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徽音闭着眼睛,脸上沾满泪痕,她喃喃道:“那就好。”
——
日初时分,鸟啼声不绝于耳。葱郁林间的官道上,一队黑甲精兵整齐有肃的列在官道上,领头的将军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乌骓上,威风凛凛。
他身后跟着整装待发的数百精骑,最后方的精兵步距整齐,眼神直视前方,无人侧目。
赶着进城的百姓伫立在官道两边,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盯着这群人手中泛着寒光的银枪,不敢议言。队列最后面坠着一辆青木纱幔马车,缓缓跟在身后。
骑在前方的方木眼神微动,抬脚轻轻碰了下侧方的驰厌,用眼神询问道:“马车内是何人?”
驰厌紧闭嘴巴,分毫微动,他尚未从昨日的惊险中回神,更未曾想过少将军竟然真的收下了徽音为妾。但他架不住方木的频频骚扰,只能用气音回道:“有本事自己去问少将军!”
他说完轻夹马腹,向前一个身位甩开方木。方木向后看去,马车轻纱帐被微风吹起,露出一侧的黛青衣角,他想起先前那女子上车的场景,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婀娜看得出是个窈窕佳人。
他又回头望着前方裴彧劲瘦的身影,捂着嘴巴开始偷笑,他家少将军终于开窍了。
猝不及防一个石头砸来,方木龇牙咧嘴的捂着脑袋抬头看去,他家少将军正一脸寒霜的盯着他,薄唇轻启:“军纪不严,下去领十杖。”
罚完方木,裴彧扫了眼坠在后面的马车,面无表情转头加快行军速度。
徽音恹恹的靠在马车内,颜娘在一旁替她按摩穴位,她趴在颜娘怀中,闭目养神。
昨日睡得太晚,今早又担心误了启程的时间,她早早就收拾好等在驿站内,一夜未睡好,加之道路陡坡,马车狭小不稳,此刻脑袋异常晕眩。
临近午时,抵达中东门,城门外已久候一队赤甲兵士,整齐肃穆的注视来人的方向。
一轻骑官员策马驶来,他头戴武冠身着甲胄,阔面脸,眼神如鹰,在距离裴彧三丈处翻身下马,恭敬的立在裴彧面前,拱手行礼:“城门校尉李赣,奉陛下令在此迎接裴将军。”
裴彧勒紧缰绳,朝他颚首,吩咐驰厌将徽音先行送回裴府,他进宫向陛下复命。徽音的马车走远后,裴彧收回视线,跟着校尉朝着南宫朱雀门方向骑行而去。
南朝宫殿威仪地广,规模巨大,占长安城大半面积,包含未央宫,长乐宫,建章宫及北宫,色彩富丽典雅、威严壮丽。
宣室殿外,裴彧卸甲退履上殿,守在一旁的王常侍上前引领他走进宣室殿,语气恭敬:“恭贺裴将军平定东瓯,您少年英才,实乃我南朝之福。”
裴彧低头整理手腕上的护袖,光影打在他右侧脸上,嘴角带笑:“臣子本分,常侍谬赞。”
宣室殿分前,中后三殿,前殿是举行大朝会,接见属臣的地方。中殿则是陛下书房,与近臣商议政务之地。
进入中殿后,殿内无人,龙脑香在博山炉内静静燃烧,正中间摆放一座彩绘云母屏风,右侧兵器架上挂着皇帝佩剑“思召”,刻有铭文上应星宿,下斩奸邪。地板下设炭火地龙,室内温暖如春,泛着淡淡的椒香。
一道洪亮笑声自屏风后传来。宣帝头戴冕冠,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双丹凤眼如炬,身着玄朱金线曲裾袍,从帷幔后踱步而出。
裴彧上前一步跪拜行礼:“下臣裴彧,恭请陛下万安。”
“起来吧。”
宣帝双手插腰,走至正中紫檀木矮榻上跽坐,同时招呼裴彧坐在他身前的锦席上,语气和蔼,“坐。”
“东瓯这一仗你赢的漂亮极了!扬我南朝国威,朕心甚悦。加封食邑二千户,领虎贲中郎将,掌虎贲宿卫。”
裴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再拜下去,“下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宣帝大悦,“你还想要什么,朕都满足你。”
裴彧噙着笑,“先攒着,下次再找陛下要。”
“依你。”
宣帝抚着美髯须,伸手虚扶了一把,揶揄道:“起来吧,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必多礼,唤朕姑父即可。”
“礼不可废。”
“什么不可废,你快过来与朕讲讲东瓯的战况。”宣帝状似蕴怒,招手示意裴彧靠近些。
裴彧哑然失笑,拖着锦席凑近宣帝,“若传出去,御史又要参臣以下犯上,不懂尊卑了。”
宣帝双眼一瞪,吹胡子瞪眼道:“谁敢?”
他见裴彧一脸不信,也想起了旧事。
裴彧一年前方回长安时,宣帝天天拉着他进宫相谈匈奴战事,君臣二人私下相处随意,被宣帝一时说漏嘴,传到御史兰台那群老夫子耳里,连着一月参裴彧不尊君父,以下犯上。
宣帝尬尴笑笑,忙解释,“上次是误会,这次朕绝不会说漏嘴。”
王常侍老神在在的守在门外,拦住要进去送茶和送果子的内室,挥手道:“下去吧,这里咱家伺候就行,你们下去吧。”
他身旁一眉清目秀,眼神提溜转的小黄门连忙凑上跟前,讨好道:“常侍大人,你说陛下和裴将军在里头聊些什么呢,半个多时辰了还未出来。”
王常侍斜了他一眼,嗤道:“不该问的别问,仔细你的脑袋!”
他往门缝里斜了一眼,里头两位正聊得起劲,陛下爱重裴将军,可不比哪位皇子差,他曾私下听见陛下抱怨过,为何裴彧这般的儿郎不曾出在他们家。
不多时,三名宫婢沿着宫道朝宣室殿而来,当中那位着青绿宽袖曲裾,头发分两边挽在脑后,身后跟着的两名穿着宫中制式的湘色短襦长裙,挽着双丫髻,款款走来。
王常侍面上带起笑,拉着身旁的小黄门上前,与那宫婢互相见礼,“大长秋今日怎么得空亲自前来,叫人传个话就成。”
那大长秋是皇后的贴身侍婢姚兰,掌皇后宫中大小事务,传达皇后号令。她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长眉薄唇,只见她微微屈身,不苟言笑:“王常侍,皇后殿下听闻裴将军已经进宫,特派我来接,不知陛下与裴将军相谈完没有?”
王常侍拢着袖笑道:“陛下正与将军相谈要事,大长秋稍作一会吧。”
王常侍伸手相邀她到隔壁耳室稍作休息,小黄门手脚麻利的端上茶水点心,放下帘子隔绝外头的冷风。王常侍拿起一旁的铁弯钩拨弄了下炭盆,和身侧的姚兰闲聊起来。
“常侍,大长秋,陛下与裴将军已谈完,裴将军出殿了。”小黄门立在门外回话。
姚兰朝王常侍点头一番,随后带人出耳室朝裴彧的方向走去,莞尔问候:“奴先在这里恭贺裴将军了,皇后殿下挂念您多时,请您一叙。”
裴彧弯腰穿好鞋履,抬头看见久违的姚兰,他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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