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祭》
尉迟玄走之前,命人掀起了一块遮柴堆的布,兜在了假秾华身上。
他不轻不重向卫瓴看了眼,走了。
卫瓴慢慢低下了头休息,平息着手腕上的痛意。
众人被遣散,演武场变得空旷寂寥,只有鹅毛大雪飘散,落在沙石上,转眼白了一层。
分明冷到飘雪,卫瓴头上的汗却像三伏铄金一般,掰折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被捆绑在麻绳上。
她一声比一声粗钝地咳嗽,雪化在身上很冷,像是在蚕食她的体温。
卫瓴最怕冷了,往年这时候内殿早早就燃上了熏笼,雕花楠木悬上貂皮帐幔,手里捂着云纹珐琅手炉,出门要坐暖轿,轿底的炭炉温着,轿壁夹层里是蚕丝保着暖,饶是如此,她的手脚也时常不温。
“你……为何要这样做?”卫瓴看向地上的落雪,开口问假秾华。
“此去凶多吉少,什么让你甘愿为虎作伥,那日,你将剑……送进那人的身体,你可料到今日会被吊在这儿了?”
本无反应的假秾华,慢慢睁开了眼。
“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我还能怎么样?凭我自己杀了他们所有人吗?连大军都抵挡不住,凭我一己之力去灭了他们?!”假秾华开口呛道,一股火药味儿。
她撇开了眼,不屑,“况且,那夜本就是个圈套,即便我愿意,你以为他能带我出去吗?”淡淡道,“白来送死的蠢货。”
卫瓴:“他以身挡箭,血溅到你身上,你不觉得烫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假秾华全然不欲多言的样子。
卫瓴仰头,空中大雪纷飞,落在她落魄的脸上,“这雪来的真早,秋叶尚未落尽,空中竟然就飘雪,想来是有人不舍得,又来这世间瞧瞧了。”
假秾华身上几不可察一僵。
片刻后,假秾华僵硬地抬起头,被鬓发遮掩的脸露出来,美艳的脸上恍过迷茫、悲恸,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恨,复杂得如缠满的乱蛛网,理不清反而粘了一手。
卫瓴的视线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挪开,有道不太明显的明暗交界线在假秾华耳后,果然不错,假秾华的脸上也覆了假面。
世上怎会轻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偏被尉迟玄寻到。
卫瓴装作未察,“只是像他这样爱干净的人,不该落在地上,那么脏,他肯定不情愿……”说到这,卫瓴心有悲怆,面上亦流出悲色,御洐一向不争不抢,察言观色而谨小慎微。
鲁莽、冲动一回,却葬送了性命。
假秾华脸上片刻的破绽已敛起,转而攀上狠色,“我知道,你才是秾华公主,你就是卫瓴,我看你是瞎了眼,看错了人,他干净?你当他是什么书院撒扫婆子的儿子?呸!他是姜监丞的儿子!他才是天底下最黑心黑肺的那个,他如今报仇来了,他想让所有人都不痛快,万箭穿心让他死得太轻易了!根本不够!!”
“你说什么?姜监丞的儿子?”卫瓴突然想起那日劫营,尉迟玄说的手足相残,她没听明白这话所以当时根本无法深思,姜监丞的大儿子是羽林右监姜旭,若御洐真是姜监丞的儿子,原来手足相残应在这处,但当时两方人马并未残杀,只是先后来到,难道姜旭那时不是来救人,而是要趁此机会杀了御洐?“那你又是谁?”
假秾华却不再深谈下去,反而一转话锋,“我杀便杀了,如今我是秾华公主,你当我同你一样吗?哼,殉国?谁说公主一定要殉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宫凭什么不能活着?他既然忠心护主,那就让他为了他的主去死!”
卫瓴干咽了一下,刚才应该多喝口水,再有机会就不知是何时了,心中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烧起,烧得她喉咙发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是真为自己筹谋,就该知道和尉迟玄这样的人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刚才下令泼盐水可有半分犹豫了?”
假秾华哑口无言。
卫瓴始终觉得有什么细节她忽略了,心头总有股异样,可是一时揪不出,于是暂时搁在脑后,待被哪一处点到再想。
卫瓴:“你这是为自己考虑,还是进退维谷,刚才尉迟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他何时把你的命放在过眼里,他有一次逼我杀你,你怎知就不会有第二次!你若真想活,真为自己考虑,就不该同他一处,哦不,他也未同你一处,未将你看做自己人,一时之用,碎了还能换第二个的器物罢了。”
“你心中应是比我清晰啊,你如今不该在我面前欲盖弥彰,而是想一想如何抽身,给自己寻条退路。”
“唔唔唔。”珍妃想说话。
假秾华脸色铁青,强撑,不肯承认,不甘被卫瓴说得如此不堪,极冲地讽刺哼笑一声,“你如今也被吊在这,咱俩没有区别,难道你就有后路?”
她嗤之以鼻,十拿九稳却也有一成试探,“你有后路就不会在这旁敲侧击我,况且就算你有,那又与我何干,难道要我信你会平白无故搭救于我吗?”
“我不平白无故救你,而是想和你共谋一条出路。”卫瓴干脆挑明。
假秾华:“什么意思?”
有巡逻兵经过,几人住嘴。
卫瓴心头一震,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假秾华虽然顶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可她的声音没变,御洐当晚知道这女子不是她!
他们二人相识。
劫营那晚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等人过去,见周围没人注意,卫瓴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还望你如实相告。”
假秾华默不作声,尚在犹豫。
“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我想,关键之事尉迟玄也不会告诉你。”卫瓴使出一贯的激将法。
“你!”
“你不糊涂,我刚才说那些哪句是胡言?你不用信我,你只要赌,赌我能谋条出路,你替尉迟玄卖命也不是因为信他。”
“我何时替他卖命了?!”假秾华有些激动,强语气生硬地问,“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她的脸朝珍妃一偏,“再说了,那可还有个人呢,抖落出去,下个被人拿刀抵住的就是你。”
“她现在掂量得清楚,要是多嘴,谁也别想活。横竖你也是铤而走险,不如在我身上也押一注,若我能脱身,我会找机会回来救你,你言语间有昭音,也是昭人,我们此时最紧要的是一致对外,而不是自相残杀。”
如今假秾华对卫瓴来说,可用之处大于剔除之利。
珍妃又开始嗯哼,卫瓴知道她在想什么。
卫瓴终于开始理会一直在角落哼唧的珍妃,“娘娘不用担心,你是十四皇子生母,他们若想控制小皇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其生母,你以为那晚你能活下来是侥幸?那些人个个杀人不眨眼,你以为拿人肉作盾就能逃过一劫?那是他们本就要留你一命。”
一听见小十四,珍妃果然静下去,因为卫瓴在威胁她,有桩秘事如今捏在卫瓴手中,关乎十四皇子卫诘的生死。
假秾华一番思想斗争,总算犹疑地开口,“我说了你会信吗?”
“信不信是我的事儿,肯不肯说才是你的事儿。”
“……”
“我且问你,那晚来的人全死了吗?留没留活口问话。”
“……”
见她未必说实话,卫瓴直接点明,“你俩能活下来,说明那晚没打算全灭口。”
“我不知道。”假秾华烦躁地说,“乱成那样,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功夫管他们是死是活。”
“好,那换个问题,你假冒一事有几人知道?”
假秾华思衬了片刻,“……他们都不知道,只有那个叫赵显的人有时候会来找我,他让我先这样在军营里,他说他们不会杀了我,只要我肯扮作秾华。”
卫瓴若有所思。
“我已经告诉你我知道的了,你想干什么?”假秾华着急。
教场经过一行人,手上拴着铁链,脚上亦是,白色中衣,赤脚而行,铁链拖行的寒响,随着走动,一声,一声。
卫瓴悬在高处,寒眸内敛地看去,小声道,“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姑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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