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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穿越后失忆》

39. 海龟汤之戏子牵鬼影(十五)

茂密的白杨林中,如涓涓细流的唱腔被风吹动到林中。

皇宫后院中种着不少竹子,将其中人影遮去了大半,只剩风姿绰约几字。

伶人们脸上带着浓妆,身姿翩翩,口中吟出温柔缠绵的唱词,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墨绿竹林下的藤椅一晃一晃着,光影点点撒下。藤椅上的男人姿态从容,正闭着眼悠闲的晒太阳,耳边是十分悦耳的戏曲声。

忽而,百正高挺的眉骨凝起,眼型漂亮的桃花眼缓缓露出,“京朱,唱错了一个音。”

身着火红色戏服的男人顺从走到百正身旁,而后乖巧跪下。“班主,听说太女向陛下献计以助顾大将军攻打戎族,暗地里掳走了十位戎族幼童。说是用于刨出血肉供给太医院察看,如今都已在诏狱中。”

闻言,百正仍是爽朗一笑,满不在意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1】。咱们只管唱好自己的戏,其余的,我们管不了。”

随后,他又问脚下的男人,“水中翩鸿练得怎么样?”

“已经准备妥当,只是京雀近日似乎不大安生,这朱雀曲可还要练?”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曲子,让他练。你盯好他,饮食中的剂量加大。”

“是,班主。”

枝丫在风中摇晃不止,百正再次闭上眼,深不见底的漆黑中浮现出一双手,手的主人是他魂牵梦萦的妻子。

可惜,许是没机会再见到了。

大理寺中,三二一恭敬地端上乌鸡板栗煲,枸杞叶炒鸡蛋和菌菇炒牛柳。“大人,忙了一天,吃点东西吧。”

“你既是仵作,也别整日赖在大理寺。我本无意对你三弟赶尽杀绝,但无奈你下毒手。给你个机会,这三个案子,你去查清楚了再回来。”

白水把卷宗丢给他。随后没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便离开了大理寺。

三二一打开卷宗,这三个案子是一年前的案子了,一直没有进展。

女童沉塘案,花魁尸悬金屋案,香炉浮尸案。

这还真是三个难题,而且看起来,大人是想要支开他。

这人疑心还真是重。他都表忠心了,还是不信任他。没办法了,他私底下多探一探三弟的行踪。

三二一没敢耽误,急急收好包袱,带上人便出了大理寺。

雀啼楼,白水径自走上七楼,打开那扇竹门。

屋内不出意外的坐着白发男子。不过此次,没有白芍的身影。男人自顾自地饮着茶,鼻尖嗅到熟悉的气味,他手下顿了顿,随后不着痕迹的勾唇浅笑。

她说:“好久不见,国师。”

凌惊寒嘴边笑意更盛,“怎么这会儿又记起我了。你这记性,还时好时坏的。身体怎么了么?坐。”

白水在他对面坐下,凌惊寒试探着方位,将手边的茶递给她。

“我记得,你喜欢这茶。应当味道没变。”

白水浅饮了一口,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味道。

很熟悉。

“国师那日的话,我回去之后,想了很多。戎族子民因我而亡,也因我而重获新生,本就是世间的阴阳规律罢了。只是我这些年,一直压在心底,总是挥之不去那灭国的仇恨。”

女子垂着眼轻声细语,凌惊寒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是听这感慨万分的语气,不禁有些心疼。

明明那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却身负重任。偏偏这姑娘又是能堪重任的人,所以注定了她会做出一番事业。

如果她喜欢,她愿意,那也无妨。

但是沉浸在漫无边际的仇恨之中,必然是身心俱疲的。

她同她,都会很累的。

凌惊寒从袖中拿出一只芍药花型的玉簪,轻置于桌面。

“我记得你很喜欢芍药,尤其是白色的芍药。也十分喜欢用玉簪挽发。虽然我是凤临国的国师,但也算得上你半个师父。”

“我不反对,你想要报仇。你下的这盘棋,很大。也很难收场,即使你想要收场。有些局一旦入了,便抽不开身了。白芍不会是下一个你,但你,永远是她的姐姐。”

白水独自望着那只玉簪,她的及笄礼。

没有父皇,没有母后,只有一位师父在场的及笄礼。

没听到对面人的半分声响,凌惊寒也在静静等待。

良久,一滴清脆的泪珠坠入透亮的茶水中。

凌惊寒掏出白帕递过去,柔声道:“凭你的才智,应当可以猜的到,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并不寻常。你见过我一次,她见过我一次。你二人很不一样,但又同对方息息相关。这是我的猜想。”

“不出意外,你应该也在找她。又或许,你已经找到她了,正在同她联络。但是,白水,你想清楚。她若是再次醒来,这盘棋便没有掀局的可能了。”

白水将玉簪收起,语气平静。“国师,正同你如今的选择一样。你是凤临国的国师,哪怕你曾经是我的师父,可此刻,我二人终究不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我和她,一定要面对面谈一次。我不相信有鬼神之说,因为我才是那个令人生畏的怪物。没有我,戎族一代又一代的子民不会再踏入险境。他们本可以安居乐业,不必要再次卷入争斗。人一旦有了可以作战的武器,便会挑起无休止的战争。”

良久,凌惊寒轻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想做,便去做吧。只是你这短暂的一生,都要花在亡国的仇恨之中吗?”

白水面上的泪痕早已擦拭干净。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她语气平静,“这是我的责任。”

“令尊呢?你不打算管他?”

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是小拾进来添茶。

白水没有回答凌惊寒的最后一个问题,转而拿出两枚铜钱,推倒桌子中央。

“掌柜的,天上水中,青黛放二钱。”

“不是三钱。”

“小小的一钱之差,味道已是千差万别。”

“八步巷中死的,是三个人。但是活了下来的,是两个人。”

“巷中的幼童,是女童,不是男童。”

“所以,那位女童,到哪里去了?”白水将目光移向噤若寒蝉的小拾。

小拾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而后目光躲闪着说道:“这、这位姑娘,怕是看错了吧。这天上水中的青黛,我定会同掌柜说的。”

白水莞尔,也不再强求他承认。起身开门离开了。

刚回到大理寺,她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木椅后方被动过的白芍花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步向前走去。

花瓶被转动,白水走进黑暗。

“父皇。”

百正转过身,看着神色平静的女儿,笑道:“难得,肯认我了。有长进,行了,不废话,取你一瓶血。”

他掏出小刀朝白水走来,白水安静的卷起衣袖,露出不知何时变得猩红的白芍疤痕。

花蕊处被挑开,蓝色的血缓缓滴入瓷瓶。

白水早已习惯浑身发颤的疼。

戎族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次流血,浑身都会有如抽筋剥皮般的痛楚。

虽然恢复速度快,但是承受的痛楚是常人的数十倍。

这一点,在白水身上尤其明显。子民们受十倍的痛楚,她便要受住百倍的疼。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她生来便是一个怪物。而她的血,可助国兴。

“您不想念母后么?”白水盯着面前专注取血的男人,忍不住问出深藏心底的疑问。

“她不是这里的人。她也不需要我们。只有我们这种罪人,才会被永无止境的困在这里。”

“她会回来么?能不能,看看我。我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

冰凉的药膏被涂抹在花蕊处,百正盖上瓷瓶。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我同你,和嵘国的子民们,都很想念她。”

黑暗消失,白水站在木椅后面,望着永远也处理不干净的层层卷宗,就像她的血,永远也取不尽,用不完。

百正再次抬眼时,人已经在诏狱中。他望着底下奄奄一息的孩童们,暗自叹息。掐着守卫松懈的时间点,他将瓷瓶推过去。

“每人一滴,不可多喝。记着国主的恩情。”

孩子们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头。

耐心等待孩子们喝完之后,他又简短的吩咐。“喝完之后,好好修养。两日后的戏,好好唱。”

脚步声传来,百正收好瓷瓶,熟练地翻出了诏狱。

虽然好久没来过这地儿了,但他一点都不曾忘记此处的布局。

昔日他在这诏狱中,被拖着走过一处又一处,数不尽的酷刑一道又一道。

他当时还嘻嘻哈哈的分心记下诏狱的方位,现如今想来,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

女儿变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又同她那师父聊了些什么。

只是,好在,肯叫他了。这么多年,他做得很少,但也是无奈之举。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总是身不由己。

那个人又何况不是呢。若是他们二人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女,也可以畅谈天地,蹴鞠投壶。不必为权势与地位束缚住,也不必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时过境迁,他二人的心境早已不同当初。他也看到了他的选择,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多想了。

两日后,西域使臣入宫。

这天夜里,皇宫四处灯火通明,大设宴席,觥筹交错,盛庆西域使臣与凤临国签订十年绣品之约。

明灯盏盏如白昼,皇宫内金碧辉煌,玉砖铺地,佳丽三千端坐帝后下侧,文武百官着朝服坐于下方,尊卑分明而有序。

谢澜之直身立于皇帝身后右侧,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帝后坐于主位,皇后下方便是颇得盛宠的魏贵妃。

虽是宫宴,但魏贵妃衣饰都偏简洁了些。不过她向来如此,如今又身怀六甲,繁重的服饰会对她与胎儿不适。

只见这时,魏钰正凝神张望着上前跪拜的西域使臣,身后浩浩荡荡抬着一众木箱。为首的男人身材魁梧,皮肤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不仅变得粗糙,也变成了小麦色。

只见他俯身双手交叉于胸前,“陛下圣安,皇后娘娘千岁。”

皇帝爽朗一笑,摆手赐座。“朕也是许久未见你了,此次进京,便多留几日吧。魏贵妃很是想念她的长兄。”

闻言,魏钰侧头看向皇帝,目光清透明亮,像久居深林中的小鹿一般不谙世事。

皇帝最是喜欢她这双眼睛,哪怕久居深宫,也未曾沾染半分俗气。

“臣妾多谢陛下体谅。”魏钰浅浅勾唇,在座上微微躬下身子以示谢旨。

而后殿内歌舞升平,歌声毕,舞姬们还保持着结束的动作。

忽而,一阵狂风过,殿内蜡烛被尽数熄灭。

谢澜之靠近皇帝,俯身低语。“陛下不必担忧,是京州戏台。”

还未等众人的惊呼声平息下来。殿中央悬空出现了点点荧光,如星河璀璨夺目。

荧光点点如水中潋滟,荧光拥护中,缓缓现出一道柔美的身影。

白袖挥起,将荧光打散扑向四方如银河忽坠,而后白袖如波涛汹涌游动起来。

“袖起——”

拉长了的唱腔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只见如波涛的白浪中,缓缓生长出了一朵红莲,红艳似火。

“红莲现,浪涛碎。”

而后是第二朵,直到最大的第八朵出现,红莲宛若游龙旋在波浪中,冲上高浪而后急速下坠。

“火莲越高浪,根生自低浪。”

坐下的众人被眼前这一幕又一幕的奇异之景牢牢吸引住视线,原先因为四周烛火被灭,一片漆黑而产生的慌张与疑惑的情绪,顷刻之间便被惊讶与专注给取代。

更让众人投入的是那唱腔,唱腔空灵而富有情感,宛若高山之上缓缓流下的清泉。又如冰山寒川间久久未融化的冷泉。

此番情境下,景美,歌声动耳,眼神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之景。这是这些久藏宫闱之中的娘娘们所没有接触过的,自然不由得觉得有趣。

而后水中的红莲如活物般径自动了起来,红莲在转眼之间幻化成了翩翩起舞的仙子,火红的衣袖纷飞,在点点荧光之中,显得更是如同鬼魅般迷人眼。

红莲中悠悠传来此起彼伏的歌声,虽不是齐声歌唱,但要更胜于齐声歌唱来的动听,也别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滋味。

一场惊艳绝伦的视觉盛宴结束后,大殿内的烛火在一瞬间被工人们齐齐点燃起,殿内恢复了烛火通明的境况。

也是在此时,众人才看清大殿之中的各色身影。

戏子身姿优美,红色繁复的衣袖层层堆叠,戏子脸上的青黛妆很淡,但是压不住每一位伶人脸上精致的眉眼。

这便是那青黛状的巧妙之处,只是淡淡勾勒,但却能让眉眼有过眼不忘的风姿。

何况,京州戏台的每一位伶人都是精挑细选后,才得以进入戏台唱戏练舞的。所以,自然每一位伶人的长相及身形都是极好的,只是各有特色。

坐下的众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嫔妃们频频掩帕而笑。

就连平日里极少有情绪起伏的魏贵妃也忍不住轻笑出声,美人倾城。

皇帝眼中笑意更盛,大手一挥,豪迈道:“赏!”

而后呈上来的戏法更是让众人大开眼界,频频叫好。

京朱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陛下,我等特意准备了一场戏法,是为恭贺贵妃娘娘玉体安康。”

戏还没开场,皇帝显然已经被这句话取悦到。魏贵妃腹中的孩子是他盼了许久的。虽说宫内诞下龙嗣的嫔妃不在少数,但他最想看到的,还是他与魏钰的孩子。

大殿中抬进来一顶红轿,红轿上缀满了翡翠珍珠,奢华非凡。

京朱大步向前掀开轿帘,里面摆放着一尊送子观音。

众人已暗自猜得出这戏法要表演些什么。

轿帘被重新放下,随行的大汉中开始吹起唢呐,一时间热闹非凡。

唢呐声越吹越大,红轿晃动起来,似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

众人屏息凝神,专注的盯着那顶红轿。

而后在唢呐声中,轿子里面钻出了一只小脚丫,而后又是小手。

最后,唢呐声戛然而止,轿子内钻出了十个小孩子。

幼童们齐齐绕着花轿欢呼起来,众人神色各异。有为戏法有趣而感到开心的,有脸上神情落寞的随后将目光移向受宠的魏贵妃身上。

当然,在这些神情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太女苏承昭。她脸上的不是笑,不是落寞,而是惊诧与惊慌,不可置信。

因为那十个幼童是她让心口处的灼华凭空弄来的。因为这个,灼华现如今都还在重伤之中,难以恢复。

而且除了她和谢澜之,还没有人见过这十个幼童长什么样子。

如今不好好待在诏狱之中,竟然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谢澜之也明显注意到了那十个幼童,随即视线移动,对上苏承昭疑惑与责怪的目光。他只好微微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此事。

碍着皇帝在场,苏承昭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殿中小孩子的欢笑声久久未散,魏钰见到幼童的长相时,先是一愣,而后瞥见兄长胜券在握的神色,她安下心来。

皇帝望着魏钰脸上久违的笑容,耳边是幼童的笑声,他不禁想起那年西行,魏钰在烈马上的明媚笑容。

小姑娘很单纯,问她说想不想见一见辽阔的中原之貌?

她说有西域大吗?有西域美吗?会不会有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说当然有啊,有特别特别多。恰逢当时商议和亲之事,小姑娘一开始还满脸不情愿,可是后来说这是国事,是为了保护族民世世代代安贫乐道的好事,便欣然应允了。

想起来那时候魏钰也不过才十六岁,他也才三十几岁。

可过了二十几年,魏钰仍是容颜依旧,只是最让他可惜的事情是,他二人这么久都没有有一个能顺利出生的孩子。

算起来,那个孩子现在已经七个月了,这一次,应当能顺利出生吧。

皇帝这样想。

晚宴结束后,魏钰言笑晏晏,“陛下,兄长他难得进京一次,臣妾可否向陛下请个恩典?同兄长说些话。”

“允了。”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御花园,一处小亭中,魏钰下意识给对面的男人斟茶。

谁知被男人的手拦住,“不敢不敢,你如今是娘娘了,尊卑有别。”

魏钰挥手让旁人退下。“即使我在这宫中是多高贵的娘娘,也不过是兄长的妹妹罢了。兄长在我面前,莫要多礼。若是有朝一日能平安回到西域,我也此生无憾了。”

男人温柔的摸了摸魏钰隆起的肚子,低声可惜道:“好歹也是一个生命,长此以往,你的身子骨会受不住的。”

魏钰莞尔,眼中却是无半分怜惜的情绪。“不过是一个未出世的东西,怎么能比得上万千子民的血仇。”

“昔日入京的种种如今还历历在目,这么多年来,妹妹总是深感愧疚。久居这深宫之中,没能帮兄长做些什么。”

“你我兄妹二人,莫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妹妹,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魏钰抬起眸子,声音中染上几分担忧。“国主呢?你们可寻到她了?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二人的低声细语被轻轻的叹息声覆盖过去。

帝后等人刚离开,苏承昭便迫不及待地派人将京州戏台的人扣下。

“不是说,此次你们京州戏台的班主也一同进京吗?本宫倒想见一见,不知是哪一位?”

京朱等人安静跪下,跪在众人身后的百正起身,“老朽不才。”

“好。”苏承昭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嫣红的唇边溢出笑,“本宫问你,这十个幼童从何而来?若有欺瞒,即刻腰斩。”

“哎呀,殿下,这可就为难我了,这些不过是在戏台打杂的孤儿,我见实在可怜,便让他们有口饭吃。殿下,可是对今夜戏法不满意?”

“哼,天子脚下,好与不好,那是帝后说了算。本宫只问你,知不知罪?”

“老生惶恐!不知哪里得罪了殿下,如若有冒犯之意,我等死不足惜啊殿下!”百正一改平日懒散作风,大声呼叫着。老人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十分感人。

苏承昭不屑一笑,“光言词诚恳有何用?来人——”

“太女好大的火气,不知他们如何得罪了太女。”魏钰被一众宫女搀扶着走来,眼中带笑。

苏承昭转身,还未等发话。魏钰先她一步幽幽开口,“难道是今日的戏法,太女不喜欢?京州戏台的伶人和这些幼童为庆西域使臣入京,私底下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才有今日宴上令人过目难忘的精彩表演。太女再不喜欢,也不应该私底下惩戒。”

“难道是说,他们今夜为了本宫腹中胎儿能顺利临盆的表演,让太女生气了?”

苏承昭冷笑,“魏贵妃,父皇是喜欢你腹中的孩子,但你别忘了,他再怎样受宠爱,也不过是一个贵妃的孩子。而本宫,是帝后的嫡长女。”

闻言,魏钰将搭在宫女手上的纤纤玉手收回,抬脚靠近苏承昭。“听这话,太女确实是不喜欢今夜的戏法。也是,本宫不过是一个贵妃,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和太女的千金之躯。”

苏承昭侧过身子,与走来的魏钰拉开距离。“贵妃娘娘既然知道,就好好回宫安心养胎。来人,送贵妃回宫。”

魏钰不动如山,面上柔色,但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苏承昭身边的人正要上前,便被魏钰身旁的带刀侍卫拦了下来。

“陛下有旨,命我等保护贵妃娘娘,旁人不得近身。”

苏承昭抬起手,声音中是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那还不快送回去。若是贵妃娘娘出了什么差错,你们都得陪葬。”

“来人,将这群以下犯上的戏子押入诏狱。”

“本宫看谁敢动他们!”

一向恬静温和的魏钰此时冷下脸来,眼中厉色横生。

她稳步走近太女,“不过是为本宫腹中的孩子安康献了一场戏法以示恭贺,便要押入诏狱审问。明日,怕是太女便要将本宫送入诏狱了吧?太女如此嚣张跋扈,看来,皇后娘娘常年在佛堂中诵经祈福,倒是疏于管教太女了。”

话音未落,魏钰一把扯过苏承昭的手,苏承昭横眉蹙起,怒视眼前装作高高在上的女子。

“太女也说了,你是帝后的嫡长女。会是我凤临国未来的君主,可自小便骄纵蛮横,若是将凤临国交到你手上,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本宫相信陛下的眼光,但太女如今的行事作风,着实上不了台面。”

苏承昭垂眼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暗自压下怒火,担心手上若是挣脱开来,保不定这女人会摔倒在地。

她献的计策还未实施,还未得到成效。若是此时再惹上这个麻烦的女人,哪怕父皇不对她失望,也肯定会因为中年丧子而生气。

“贵妃娘娘说的是,那本宫就先退下。”苏承昭向后推开一步。

谁知这时,她二人的手被大力挥起到头顶,而后魏钰的手松了开来,等到苏承昭反应过来,迅速上前想拉住后仰的魏钰时,女人已经重重跌倒在地,发髻与衣服散乱在地。

“啊——”女人低低的呼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众人手忙脚乱地上前。

“娘娘!娘娘!”宫女们满眼焦灼地察看倒在地上的魏钰。

“贵妃娘娘!”带刀侍卫适才离她们不过几步的距离,本来就紧盯着二人,可事发突然,急速上前的侍卫们终究没有扶到魏钰。

魏钰面露痛苦之色,朝向石子地面上的那半张脸被重重划出红痕,本就娇嫩的皮肤顿时溢出鲜血。

但让众人更加心惊的是,魏钰浅色的衣裙下,已经不受控制地流出了鲜红的血,在烛光中显得极其刺眼。

“皇上驾——到!”

众人匆忙俯身跪下,看见那一抹红色时,苏承昭已经心惊不已。再听到“皇上驾到”几个字时,精致立体的脸上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力。

“钰儿!”皇帝从人群中赶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女子痛苦的扶着肚子,地上鲜血淋漓,旁边站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女儿。

“妹妹!”同魏钰聊天后便去找皇帝的男人此时满脸震惊与心疼。

“父、父皇——”苏承昭声线颤抖不止。

“陛下,我、我们的孩子……陛下,太女好狠的心啊……陛下”魏钰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如掉线的珍珠般。脸上满是委屈与难过,破碎的腔调惹人心疼不已。

皇帝勃然大怒,顾不上血迹的脏污,一把抱起魏钰。“来人,宣太医!”

“将太女送回昭明宫,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苏承昭腿一软,还好身旁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带刀侍卫已经上前围住苏承昭,“太女,请吧。”

魏钰很有可能滑胎这件事情将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吸走,苏承昭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

留下地上一直默声跪着的伶人们。

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百正站起身子,利落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起来吧起来吧,回去睡觉,明天准备领赏。”

“是,班主。”

人群渐渐散去,谁也没注意在不远处的楼阁上方,隐没着一道身影。

白水本来没打算唱戏,在毕竟她爹唱的那一场戏,已经是火上浇油了。

她装模作样在旧坟面前摆上贡品之后,就认真的拜了几拜,还很认真的装作落寞的样子在坟前窃窃私语。

等枫林中的人离开之后,她就过来拿点东西。狗皇帝本来在御花园,不知怎么就这么恰巧的来到了这里。

不曾想还能见到狗皇帝再次丧子的场景。

只是可怜了那魏贵妃的身子骨,多次落胎,本就容易伤及女子根骨。若是不出意外,这恐怕是狗皇帝和魏贵妃的最后一个孩子了。

再怀,怕是不可能了。

黑夜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眼前还在晕眩中,但是白水还是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重重甩了甩头,发现浑身都不大自在,感觉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她伸出手向四周探去,发现无论是脚下还是手边,都是牢不可破的硬物。

她翻过身子,仔细丈衡她所身处的地方。

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

她慢慢仰起头,头顶却被砸到。白水连忙伸手去摸。光滑的,好像是玻璃的质感。

这是哪儿啊?

她不是被那块阴阳鱼一起带下去了吗?那她如今是在何处……

白水突然感到空气中有些凝涩,她下意识重重喘息了几下,发现这个长方形的封闭空间并不是很大,所以她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很可能会窒息而死。

她向腰间摸去,“嗯?”她的剑呢?

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白水在并不充足的氧气中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用力拍打和吹了好几脚之后仍是没有什么效果的情况下,反而还因为她消耗体力的动作而隐隐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不行。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她还在凤临国,哪怕这是个棺材,凭借她的力气,不可能踹不开。

难道是什么机关?那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而且身体的异样更是无法忽略。

像是被抽筋扒骨之后又把人皮给她披上了的陌生感。

等等——棺材!

这个东西,不会是她在海棠林中开的那个棺材吧……

若是在外面还好,可如何在里面,纵使她的指纹能打开这口棺材,这她要怎么才能打开。

正当她感觉到呼吸困难之时,忽而,她呼吸一滞,刺痛非凡的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碎片画面,一个长得很好看的老人,皇帝,那是皇后吗?

还有只见过一面的凌惊寒,还有小拾……

他们对面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她。

不!那不是她,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但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十分淡漠,眼神冰冷如霜。

她自己清楚,自己不会有这样子的表情,不光如此,那番气质也全然不像她。

到底怎么回事?!

……

白水的呼吸再次开始,她想起来一个人。

原主白水。

她回来了。

所以,她该死了吗?是她把自己放在这里的吗?她是不是以为,她死了。

白水刚回到大理寺,脑中再次强烈的晃出一片白花花的场景。

她知道,那里的人,叫那个地方为,医院。

纵使她在那边待了些时间,可还是不熟悉那边的一草一木。

因为,太奇怪了。

只是,她本来也是一个怪物,到哪里都是。

所以,只能说,是她和周围人不同。

而不能说,周围人和她不同。

白水扶着额头,心底算着时间,她也该醒了。

那东西的药效极强,脱胎换骨,能让腐肉重塑。

想到这里,白水朝寺中的右室走去。

同样是夜里,右室高高的窗子上漏出一点儿稀碎的月光。

淡淡的,只能勉强让人看清事物。

不过对于白水来说,足够了。

“砰”

一声低低的踹打声在安静的内室中响起,白水长身玉立,站在棺材的面前。

“砰”

像是不死心一般,踹打声愈发厚重。

与此同时。

“砰”

“滴——指纹正确,开棺成功。”

棺材打开了。

两双一模一样的瑞凤眼在空气中无声对视。

一双淡漠,一双怔愣。

皎洁的月光无声落下,照在身着黑衣的女子身上,有些不真切。

下一瞬,白水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努力汲取新鲜的空气。

白水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白水撑起身子,想从棺材中站起来。却从月光中发现自己不着寸缕,适才她怎么没感觉到?!

难道是身上这副皮肤贴合得不大好,导致她一时间没有发现……

白水将怀中抱着的白衣温柔披在白水身上,十分仔细地帮她穿好衣服。

二人一黑一白对立而站。

“白水,”白水唤。

“嗯。终于见到你了。”

白水慢半拍地将视线移向身旁的棺材,原来,死的那具尸体是她。

而她不过是占据了原主的身体。

“你,背后那道疤痕……”白水迟疑地出声。

“你被裴云砍到的时候,我也在场。”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吗?”白水侧过身子,朝放在右室的人皮架子鼓走去。

白水没说话,她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星期,无缘无故在凤临国发现自己的尸体,如今又躺在这棺材中。

若她真的已经死了,白水又是如何让她活了过来。原来,那股怪异的不适感是因为,她的血肉已经重新生长了,还有这副一模一样的皮。

“你来到凤临国的这几天,我去了一个地方。那貌似是你从小生长的地方,很奇怪,和你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出现在我的身体里面,而我二人之间,似乎有着不可割断的联系。”

“我想,你应该记得我的。”白水出声回应她。

白水抚上架子鼓的素手顿住,偏头看向她。

“如果我没猜错,再过些年,你就会是我。”

她穿到了自己的前世,前世的自己穿到了现世。

至于为什么二人会出现同时占据一具身体的情况,大约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

毕竟,在科学上都有同一个人身上出现好几个人的状况,一具身体有好几个不同的人格存在,有的沉睡,有的苏醒,有的是男性,有的人格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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