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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杨柳》

18. 浮生梦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裴蕤缓声吟罢,笑问堂下的女学生道,“二小姐以为如何?”

何云深款款落笔,颔首作答:“回先生,学生以为,浮生若梦谁非寄,到处能安便是家。”

裴蕤品味一番,抚须点头,唤如意拿来临帖,又惊叹出声:“二小姐楷字娟秀,如簪名花,如观美人,大有卫夫人之风,见之赏心悦目。”

“谢先生夸赞。”

“只是,闺塾之上,却不必如此风雅。松花笺美则美矣,若不用来唱和酬谢,只是临帖练字,未免过于奢侈了些。”

如意捂嘴笑道:“先生不必多虑,我家小姐不差这些钱。”

裴蕤恍然大笑:“是也,忠义侯府乃高门贵胄,是老夫多嘴了。二小姐,依你方才所说,试问浮生到底是梦是寄?”

“李文山有诗,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学生深以为然。人生天地间,如梦又如寄,本来无甚区别。若一定要问区别,私以为一个是觉醒者,一个是远行客,如此而已。”

裴蕤笑着看她。

下一瞬,却见何云深蓦地合上诗集,在卖花声中起身行礼,继续道:“再禀先生,窗外春光大好,学生不忍辜负,便先退下了。先生若有其他指教,明日再说吧。”

裴蕤一愣,“二小姐,你又要早退?”

何云深朝如意递个眼色,两人向裴蕤行了礼,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待裴蕤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春风乍起,桌上的诗笺翻飞如翼。裴蕤抬手用云板压住临帖,摇头失笑,“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主仆携手溜出侯府,到了大街,如意有些后怕,担忧道:“小姐,你这个月已经是第五次早退了。”

“才五次,又不多。”

如意瞬时苦了脸,“可是今儿才初五呀。”

“如意,此言差矣。虽说书声琅琅是好听,可我却觉得,书声还没风声,雨声,甚至是朱雀街上的卖花声好听呢。”

“奴婢当然支持小姐,可是老爷那边却不好说。小姐你忘了,老爷昨日才放了狠话,扬言小姐再迟到早退,可就要重重罚你了。”

“罚便罚,随便他。”何云深摊开双手,语气不以为意,“如意,你说爹都一把年纪了,又是帝王之师,又是忠义之侯,还总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妄想。有了一个皇后女儿还不满足,又想把我也捏成姐姐的模样,可姐姐是姐姐,我是我。他再怎么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可铁便是铁,钢便是钢。若一定要恨铁成钢,与指鹿为马又有何异?”

“小姐总有自己的大道理。”如意幽幽叹气。

“我命由我,不由我爹,当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活了。走吧如意,时候不早了,若再晚些,可要赶不上状元郎游街示众了。”

如意一拍脑门,惊呼道:“哎呀,奴婢差点儿就忘了,今日是柳状元打马游街的日子,小姐早早儿定了自然居的雅间呢。”

依大新旧例,殿试一甲可赐官家仪仗,游街庆祝。状元榜眼探花需穿吉服,佩红花,自朱雀门出,游遍长安四街。

二人随小二上到自然居,游街尚未开始,朱雀街上却已人潮处处,语笑喧阗,先行开路的车马仪仗半点儿挪不动道。

如意凭窗探出半个脑袋,左右张望,又缩了回来,掏了掏耳朵,不甘示弱地道:“小姐,别人家的小姐都备好了瓜果香囊,就等柳状元游街时掷果投香了。咱们也不能丢面儿,奴婢这就去为你买些来。”

何云深笑着允了,“你看着买便好。那些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的,就不要了。”

“奴婢知道。”

过了半晌,如意悻悻回来,面上犹忿忿不平,想到什么,犹自啐道:“好没意思的小贩!我要买瓜果,他没有,还硬拉着我,要卖我鸡蛋。难道要我买了鸡蛋回来,让小姐拿鸡蛋砸柳状元吗?”

何云深闻言失笑,还没说话,忽听人潮声中传出一声“柳状元来了”。一声落,万声起,平素最讲究雅正端方的长安贵女一叠声儿高喊着“柳状元”,笑音杂沓起伏,一时沸反盈天。

何云深端坐雅间,俯身看着。阳春三月,那状元郎玉面红袍,打马而来,其貌灼灼,不可直视。便是比之曲江郊外的桃源盛景,亦不遑多让。

她蓦地站起身,凭栏看他,双目炯炯,口中喃喃,“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真真儿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春风也解意,将她手中的绢帕吹落,不偏不倚覆到状元郎面上。淡雅旖旎的桃花香扑面而来,柳状元掀开帕子,抬头便看到朱栏曲槛后的她。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她双手作唢呐状,对他唱出表情达意的诗,热烈又直白。春风吹动檐角玉铃,不及她声色清越,容貌姝丽。

车马仪仗渐行渐远,喧哗声犹此起彼伏,何云深的视线缓缓收回,忽然仰头望天,若有所思。

如意奇怪问道:“小姐,你在看什么?可是要下雨了?”

“如意,云上有人。”

如意愕然,抬头再看天上,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别说有人了,便是连云都不见半朵。

“小姐,奴婢没有看到。”

何云深揉揉眼睛,再望天时,方才衣袂飘飖的两位仙人踏云而来,转瞬间又随云而逝,不留痕迹。

只有晴空如镜,亘古照世人,无悲无喜。

*

再回侯府时,下人跪了一地,静默无声。她一进门,古板严肃的忠义侯便抄起戒尺,撸起袖子,满院子追着她跑,直闹得鸡飞狗跳。

萧夫人原在相国寺祈福,打算小住几日,被如意哭着喊着请回去劝架。闹了半天,也劝了半天,最后何云深被关进祠堂,勒令罚跪抄书。

下人唯唯诺诺搬来罚抄的书,何云深瞥目看一眼,扬手便扔了满地,“什么女则女诫,我才不抄这些劳什子。”

何重光咬牙道:“那你要如何?”

何云深立马卖乖讨巧,扑到萧夫人怀里软声撒娇道:“娘亲为我专程从相国寺赶回,那我便为娘亲抄几卷金刚经吧,也为你们祈福增德,消除业障。”

何重光冷笑一声,“你若给我安分守己些,就是我们最大的福德。反之,就是我们最大的业障。”

“胡说什么!”萧锦瑟瞪他一眼,“难得幺儿有这份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喜欢,就让她抄吧,也能平心静气,修身养性。”

何重光道:“夫人,你别问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该问我有什么可满意的。河东裴氏,关中何等世家;裴氏徵公,朝中何等清流。德高望重至此,出了宫闱便来侯府上课,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可她倒好!这个月才初五,她就已经早退了五次,简直无法无天!更何况,我昨日才训斥于她,以后若再迟到早退,必定重罚!怎么,你没听到吗?”

后面的话,显然是说给何云深听的。何云深没有看他,只是掏了掏耳朵,“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何重光冷哼一声,“既听到了,那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更要加罚。你要抄金刚经?行,今日便罚你跪在祠堂抄经思过,一百篇金刚经,不抄完不准起来。你可还有话说?”

“有。”

“说!”

“我要嫁与柳郎。”

“你你你!孺子不可教也!再加抄百篇心经!”

“便是加抄我也要说,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我早已心系柳郎,非君不嫁。就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柳郎也是我的空,我的色。”

“恬不知羞!再加抄百篇大悲咒!”

何云深昂着脖子,还要再说什么,被萧锦瑟一把拦住了,“好了幺儿,你也少说两句。你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就别再气他了。”

何重光哼一声,“你就惯着她吧。”

萧锦瑟也哼一声,“何重光,什么叫我惯着她,难道你不惯着她?要不是你私相授意,她会这么无法无天?”

在场的下人个个低头垂目,大气不敢出。何云深跪在蒲团上,见怪不怪地数着脚下的砖块,兴致缺缺地看两人横眉互啄。

何重光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又青一阵,他看看萧锦瑟,又看看何云深,终于拂袖而去,“妇人之言,懒得和你多费口舌。”

萧锦瑟嘁一声,见何重光走远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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