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
窗外风声呜咽,王榕写完一行字,握拳,微微咳嗽。
老仆取来狐裘,披在王榕身上,轻声劝道:“少主,歇一歇吧。魏成钧的表书再急,也不能累坏了您的身子。”
王榕浅淡地勾了勾唇角,将写了一半的《请授河东节度使表》递到火舌里,亲眼看着他一晚上的心血化为一堆灰烬:“我没打算写。”
准确说,没打算帮魏成钧写。他一整晚删删改改,上表辞文已大致拟出来了,至于荐的是魏成钧还是李昭戟,尽可再等等。
老仆没明白:“少主的意思是……”
“河东要乱了。”王榕说,“魏成钧想杀舅自立,李昭戟也不是吃素的,并州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管好府里下人,莫管闲事,我们哪方都不站。王家有皇亲这层身份在,除非河东想反了,不然不会动我。等决出胜利者后,无论魏成钧还是李昭戟,都会需要我向朝廷上表,请赐长安本色。”
老仆想明白关窍,躬身道:“少主聪悟。大长公主若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王榕苦笑,聪悟?左右逢源,殚精竭虑,最终也只能在夹缝中谋生存,算什么真聪明。
急促的马蹄声从墙外传来,已吵了许久。王榕瞥了眼窗外风雪,问:“今夜外面也太不安生了。又发生了何事?”
老仆派伶俐的小厮去外面打听,过了好一会,小厮才顶着一身雪回来:“禀少主,外面口风很紧,打听不出来,只知道虎狼营似乎在抓一个人。”
“抓人?”王榕拧眉,什么人值得如此大动干戈,连虎狼营都出动了?若说最近有什么特殊……王榕心中浮起一个人影,总是清冷倦怠的眼眸瞬间瞪大:“莫非魏成钧在找齐兴公主?”
老仆也是今日才得知齐兴公主的存在,远嫁长安的娘子有血脉存世,当然是喜事,但……老仆看向王榕似有不忍的眉眼,表娘子再重要,也比不过少主。哪怕大长公主在世,也会这样选的。
“少主。”老仆劝道,“虎狼营找的兴许是李继谌亲信,或是军中细作。齐兴公主一介女流,怎么可能穿过使院、牙城重重守卫,逃到内城呢?少主既已拿定主意,关起门来静待结果就好,勿要节外生枝。”
王榕当然知道,逃出来的不一定是唐嘉玉,他在这个节骨眼派人出门,很容易惹火上身。但,万一真是她呢?
王榕眉心紧锁,眼中笼着一层薄薄的寒烟,他难以抉择之际,又一个小厮快步跑来,急声道:“少主,城门惊变,李昭戟带着鸦军进城了!”
“什么?”饶是王榕大吃一惊,“他驻守代州已有半年,两日前带着亲兵去云州督战,哪怕他听到李继谌死讯半路返回,最快也要三日。李昭戟便是通鬼神之术,也不可能今夜就赶到!”
谁都觉得不可能,可是李昭戟偏偏就出现在宣和门下,创下了新的急行军神话。
魏成钧气截杀李昭戟的精兵成事不足,气斥候不及时传信,气外城守卫临阵倒戈,但再生气,此刻也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外城的五千步槊兵,两千弩手,甚至城外的骑兵营,很可能都已倒向李昭戟。牙城关键岗位都是他的人,带着虎狼营退守牙城,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但魏成钧又不甘心放弃唐嘉玉和凌云图。凌云图是一张藏宝图,据说是大齐开国皇帝为后人留下的退路,万一遇到不孝子孙或天灾人祸,拿着凌云图去寻宝藏,里面的东西可以帮李氏后人再度成为天下之主。开国皇帝的私藏,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至于唐嘉玉,她的公主身份还有点用处,而且李继谌曾在醉酒后吐露,王昭仪留下的书信中提到过凌云图的秘密,但只语焉不详说,等嘉玉长大了就懂了。因为这一句话,李继谌养了唐嘉玉十七年,虽然唐嘉玉表现得十足一个女纨绔,实在不像知道藏宝图解法的样子,但,万一呢?
唐嘉玉和凌云图,就像钥匙和锁,缺一不可。
魏成钧拿定主意,立即拿出曾经温柔小意的表兄架势,试图将唐嘉玉拉拢到自己阵营:“嘉玉,刚才我是担心你出事,对你说话急了些。还不快过来,你忘了李继谌是怎么欺骗你的了?李家父子一丘之貉,李昭戟可是从一开始就主张杀了你,永绝后患。”
魏成钧一边说,一边暗示亲信。亲信会意,悄无声息隐入黑暗。
李昭戟听到魏成钧诱哄唐嘉玉,嗤笑一声。他单手勒着缰绳,丹凤眼狭长凌厉,眼珠黑湛,锋芒毕露,令人不敢逼视。他的眼神落到唐嘉玉身上,没什么温度,漫不经心道:“原来是你。留下凌云图,人,无所谓。”
唐嘉玉下意识抱紧卷轴,只觉得心都凉了。和氏璧被各诸侯挣来抢去,没人在意和氏璧的想法,而她这个人形和氏璧更惨,这两个男人甚至都不在意她的性命!
魏成钧也好,李昭戟也罢,哪一个都不能选。
唐嘉玉做出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看向她卖定的赢家——李昭戟,楚楚可怜说:“我愿意交出凌云图,我只想回家,望少主成全。”
说完,她不等对面反应,从袖中拿出一卷画轴,用力扔向街中心,自己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李昭戟和魏成钧都认出包首上独特的花纹,双方一触即发,兵马齐动。
唐嘉玉当然不可能真的交出凌云图,这些枭雄每个都想得到凌云图,说明这卷画轴必有过人之处。唐嘉玉藏在骡车上时,借着微弱的光线,打开凌云图好生观摩了一番,已将里面的画纸悄悄裁下。她扔出去的,只是装裱凌云图的锦缎。
她就是赌这两方人马打起来,根本没有时间打开画轴检查。她没指望自己能趁乱溜出去,只希望找个地方苟住性命,顺便把真正的图纸藏起来。日后李昭戟问起,她就咬死自己没打开过凌云图,让魏成钧替她背黑锅。
唐嘉玉每一步都算得很好,她扔出去的包首果然变成导火索,李昭戟和魏成钧的人马厮杀在一起,没人顾得上她。但她却漏算了魏成钧的无耻程度。
有些东西,宁愿毁掉,也不能被敌人得到。
身经百战的鸦军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虎狼营被鸦军压制,眼看凌云图就要落入李昭戟之手,魏成钧见势不对,恶意横生,给藏在暗处的亲信比手势。
杀。
唐嘉玉疾步奔向掩体,并不知道这一幕。她边跑边回头看,生怕自己成了乱箭下的冤死鬼。无意间一次回头,她看到李昭戟搭箭,劲瘦的手臂将弓拉成满月,猛地朝她放箭。
他要杀她?
这个认知让唐嘉玉浑身冰凉,下意识躲避。箭矢擦着她的耳尖飞过,唐嘉玉都来不及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一阵尖锐冰凉的痛从身后传来。
这一箭正中后心,鲜血汩汩涌出,唐嘉玉捂着胸口,痛得呼吸困难,已无力去看是谁在她身后放箭。她脱力坠地,凌云图在动作中滑出衣襟,被风吹到半空。
凌云图被她的血染红,斑斑驳驳。唐嘉玉竟然有余力想,幸好它没被那一箭破坏。
唐嘉玉伸手,极力去够凌云图,眼前仿佛看到了星罗棋布、宫殿巍峨的长安。
然而她从未见过长安,死前又如何幻想得出。长安是什么样子呢?她的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
唐嘉玉耗尽全部力气,终于将凌云图握在手中,然而,她已经没有余力打开看一眼了。
血连成一线,滴滴答答落下,李昭戟曲臂,擦去刀刃上叛徒的血,反手归入刀鞘。魏成钧瞪大眼睛,紧盯着李昭戟,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输得十分不甘。
李昭戟实在懒得多看那个叛徒一眼,他驭着照夜走向街边,淡淡道:“枭首,挂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魏家无论老幼妇孺,格杀勿论。”
鸦军应是,没有人问魏家大夫人,也就是李家的姑奶奶、李昭戟的姑姑是否要特殊对待。少主不喜多言,尤其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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