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渡长江》

2025.6.20.

亲妈微博@也骨yee

“高中时，那个总是偷偷看我的男孩”

上卷/first love

第一章

“下一首歌，是高三四班A同学点的，来自陈粒的《虚拟》。”

飘雪冬夜，正南高中广播站忽然放起了歌曲《虚拟》。

“你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陪着我像纸笔像自己像雨滴。”

歌曲的调子明亮温柔，随着南京的第一场初雪，落在校园每个角落。

纷飞进那些学生十六七岁的生命里。

四季还会有无数个冬天，但人只有一次年少。

在这校服和试卷纷飞的年纪，总要允许有人偷偷暗恋，偷偷流泪。

“看着我坠啊坠啊坠落到云里。”

广播音乐还在继续。

教室玻璃窗上雾水弥漫，模糊晃影出坐在窗边的少年。

体态极其好看。

“全省联考排名就要公布了，他今晚才开始对地理答案。”从教室外推门进来的男生一边嚷嚷，一边脱下校服外厚重的棉袄，“李沉舟脑子没事吧？”

听见男生讲话的同学回头看了一眼。

和教室最后一排李沉舟那双漆黑、淡漠的眼睛对视上。

少年校服袖口挽上了手臂，腕骨清冷嶙峋，红笔笔尖划过试卷上字迹漂亮的ABCD。

单眼皮，黑碎发，阴冷得像此刻窗外的飘雪。

窗外是南京飘雪的冬，雪落得很深。

他像是活在某张旧CCD相片。

或是一本回忆录里的少年。

“喂。”知情同学率先收回目光，捂嘴低语，“我听说期末联考那天早上，李沉舟晕倒在校门口，医务室量出来高烧三十九度。”

“我看他吃的是强效感冒药，这种副作用很大。”

“哇塞，怪不得看他样子选择题错一排。”男生目不转睛偷看，一副无所谓看好戏的表情，“打个赌，他这次会掉到第几。是不是连年级前一百的光荣榜都上不了。”

“啧，我都想象不出咱班主任什么表情。”

南京冬天天暗得很早，路灯下学生们呼出的冷气，如同白雾弥漫。

胃隐隐作痛。李沉舟脸色很白，摸出止疼片，没就水直接咽下。修长的手指摁着胃的位置，身体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舌尖舔开白色药膜，涩苦在喉咙里冲撞开。

药太苦了。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

在南京下关区那栋阴雨绵绵的破居民楼，樟脑丸气息浓重的老房间里，奶奶在为数不多神智清醒的时刻，也常常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把止疼片。

李沉舟出生在千禧年的南京，听过一万次长江江水上的轮渡汽笛。

妈妈给他取名李沉舟，把他扔在奶奶身边后全心全意投身于电视台工作，再也没回来。

再看到妈妈却是在电视上。

特大洪水，路面塌陷，他的妈妈是为了转移围困居民中唯一牺牲的记者。

电视台轰轰烈烈把他妈妈的事迹作为栏目重点，到处报道，妈妈生前没实现的愿望，却在死后扬名了整个电视台。同事拿着采访稿直奔下关区，找李沉舟做采访，问他叫什么名字。

“李沉舟。”

说完以后，对方恍惚了一下，在秦淮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若有所思念出一句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句出自唐朝诗人写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那时他取名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过。

人的名字是不能取得太惊艳的，不然很容易应了字里的命运。

李沉舟淡淡回忆着似水过去。

幸福总是欲言又止，痛苦却永远清晰。

-

冷白的灯光落在教室一张张课桌上。晚自习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学生心急火燎从食堂或者小卖部往回赶。

这个点，他前座的同学还没回来。

在后座李沉舟的视角，只要抬眸，就可以把前座课桌上下看个一清二楚。

熟悉到他闭上眼，都能知道她的口红在桌板底下什么位置。

“欣姐还没回来？”隔壁过道边的女孩挑眉，“我看学生会的都在楼道登记迟到名单了，她胆够大。”

“你以为她会怕学生会？”谭艺不屑扯了扯嘴角，在黑板上写完晚自习所有作业任务，“倒是你，问东问西，好像很闲。”

粉笔重重摔在讲台，断成纷飞的两节。

噎得一开始开口，试图挑话题的女生吓得闭嘴。

谭艺掸了掸校服裙摆上的粉笔灰，望了一眼孟欣的课桌。

顺带瞥了一眼孟欣后座的班长，又很快移开视线。

男生长着一张毫无瑕疵，拒人千里的脸。

高二四班的班长李沉舟，读书成绩好，性子阴郁，生得冷。

坏学生总是一头扎进对这种三好学生的迷恋。

难怪今天早上自己认识的隔壁学校女孩，还托她帮忙送情书。

谭艺嗤笑，耸耸肩。

抱着手走到李沉舟课桌边，大大方方半坐在他桌沿。

“班长，早上给你的情书看了没。”女生拉长了声音。

“考虑得怎么样啦。”

半个班听闻有瓜的动静，“哗啦”一下抬头望过来。

李沉舟没说话，只是低头对着试卷答案。少年的眼睫很长，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极小的湖泊。

“喂，班长，我跟你讲话哎。”谭艺弯下腰抓住他的笔。

李沉舟“啪嗒”一声扣上笔，猛然抬头望向她。

“快看快看，我们班长终于抬头了。”有人小声总结情况。

离他最近的谭艺都颤了颤，瞬间气势不足，这是她第一次靠近这种无趣的好学生。

可是他的眼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校规第三十二条，禁止早恋，上报教务处直接退学开除。”李沉舟冷冷开口，“今天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过。”

“谭艺同学，我不喜欢你，请好好读书吧。”

谭艺愣了好几分钟。

回到自己座位上，不爽翘着手涂指甲油，突然想起来。

那他妈不是她替她朋友送的情书吗，怎么变成她喜欢李沉舟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李沉舟，连那封信，打开都没打开。

无语。

就这么懒得搭理任何人吗？

谭艺不可置信回头看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少年。

因为方才情绪的起伏，额前黑色碎发微乱，显得少年整张脸更加阴郁淡漠。

谭艺把指甲油往桌板底下一扔，练习册翻得啪嗒啪嗒响，掏出手机给自己那朋友发了一条消息。

“以后别追好学生了，真没劲。”

算了，不生气。网上说女孩子生气变老快。

谭艺深呼吸。

她偏要站在这看看。

李沉舟，你最后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孩。

-

李沉舟对完答案，把笔扔回笔袋。

低下头埋入臂弯，炽热的心跳逐渐冷静下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才他忽然抬头，不是因为谭艺抓住了他的笔。

而是因为他鼻尖下，突然飘过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他闻见了谭艺围巾里的花香，扑面而来。

有人也经常用这个味道的香水。

名字叫巴黎巴黎。

木质冷调玫瑰，前调娇艳，越靠近，才能闻见后调的柔软清冷，最像她这个人的气息。

什么都不在乎的骄傲白富美。

教室窗外，南京冬夜的雨夹雪纷纷扬扬，飞入梧桐。

这个香水味，让他有点想念。

-

冬夜雨痕冷冷划落玻璃窗，世界变成模糊不清的鱼缸。

窗外人来人往，白色校服游动成长尾鱼。

“各位，联考排名出来了，已经贴在天井里！”

情报灵通的学生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第一时间汇报着最新发现。

教室门争先恐后挤出去一堆学生，长廊外全是学生在往楼下跑。

“李沉舟怎么不下楼看成绩？”先前调侃他的男生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不会因为刚看他对试卷答案错这么多，不敢面对成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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