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
兰烛来到宗祭面前,接过一把木剑。
宗祭抬眼看他,眼神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面对前面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
兰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宗祭知道他就是兰烛。
是那个刚回到宗门就在被众人堵在山门夹道欢迎的那位“小师弟”。
但他不知道兰烛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管是在台下看着好玩、所以想要自己也试一试,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都没有任何区别。
宗祭主动出剑,兰烛便见招拆招、抬剑一挡。
兰烛感觉到宗祭握剑的手有些不稳。
大概已经受了许多皮外伤,虽然不至于伤及五内,但想必拉扯一下也是很疼的。
兰烛佯装与他过了几招,下次武器交锋时反手向上一抬、一挑,宗祭手中的木剑直接飞了出去。
兰烛道:“武器脱手。”
“你输了。”
“………”宗祭先是看着脱手落地的剑,又慢慢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盯着兰烛。
兰烛看他原地不动,又重复一遍,“你输了。”
宗祭抿唇,眼尾一斜,似乎是瞪了兰烛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兰烛:“…………?”
兰烛心道: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他瞪我做什么?
??
兰烛的脖子跟着宗祭离去的身影一路转了个弯,一头雾水,然后抬步追了过去。
“站住……你等等!”
宗祭喉间泛起一丝血腥味,他轻轻咳嗽一声,快步离开剑阁。
没走两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飘落了下来。
宗祭抬眼一看,是个人。
“你没事吧?”兰烛道,“受的伤很严重吗?”
宗祭没理他,继续抬步往前走。
“……你怎么不理人,这样很不礼貌的,”兰烛亦步亦趋跟在他的旁边,嘀嘀咕咕碎碎念,“你刚刚走的时候是不是还瞪我了,为什么瞪我,我哪里招惹到你了吗。”
宗祭语气很淡:“何必多管闲事。”
“……闲事?”兰烛气的眼珠都瞪大了,“我救了你,你说我多管闲事。”
“难道你还想留在那里继续挨打吗?”
宗祭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愿意跟他多说废话,绕过他往前走。
兰烛扯住他的袖子不让走,又问道:“你这个人好奇怪,所以为何不认输呢,只要认输不就好了吗?”
宗祭闻言缓缓转过头——脑袋先转了过来,眼珠慢了一拍,以至于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种机械般的古怪。
他意味不明嗤笑一声,直勾勾盯着兰烛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认输的资格呢。”
兰烛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宗祭向前一步,鼻尖几乎贴到兰烛的鼻子,吓得兰烛连忙倒退了一步,“不认输有不认输的玩法,认输自然也有认输的玩法。”
“他们若是玩的不尽兴,就不会舍得轻易结束。”
“今日你拦下他们,”
“明日他们便还会来再找我的麻烦。”
“所以你多事。”
语气如此波澜不惊……兰烛皱皱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你?”
宗祭冷嘲一声:“若是好奇,你便去问他们。”
“……”兰烛噎了一下,“算了,不说这个了。”
宗祭也根本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转身欲走,一只手却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很柔软的手,柔软的甚至不太像习惯握剑之人的手,还有点潮湿的温热。
兰烛抬起他的手,手背被打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快要发紫了,看起来就很疼。
“也不知道你伤的重不重,我先为你找点外伤药敷一下吧,不然睡起一觉明天会很疼的。”
宗祭莫名地盯着他,把兰烛的手甩开,“不用你管,走开。”
“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烛原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摸了摸被甩开的那只手,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
“这应当便是师兄说的那个性格孤僻古怪的人了。”
兰烛闷闷道,“只是,师兄们为何要这样欺负他呢。”
……
“——你说那怪胎啊,本来师父刚把他带回宗门的时候,我们师兄弟对他都是非常关照的,毕竟那是自你之后的又一位小师弟。”
“结果呢,谁成想这小子却是一个根本养不熟的白眼狼,冷血冷情,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
“给他再多好,他也是一副狼心狗肺的模样,平日里别说见面打招呼了,连正眼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跟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真不知道师父留下这种东西在宗门里做什么。”
兰烛问:“那宗祭伤害过你们吗?”
赴青阳一愣,而后迟疑地道:“……没有。”
兰烛一针见血道:“所以,你们对他的付出、示好,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就开始讨厌他、欺负他了?”
“……”没想到兰烛会是这个反应,赴青阳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急急辩驳道:“兰烛,你不知道,这小子就是怪胎一个,他……”
兰烛道:“这跟你们欺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只是因为他性格古怪就要挨打吗?”
兰烛的语气平铺直叙,并无责怪之意,只是非常不解:“既然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就是了,为何要如此戏弄、欺凌呢?”
赴青阳像是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不出辩解的话,只能继续嘴硬道,“那小子古怪的很,你去跟他相处几日便知道了,不过我劝你少管他的事,小心也被他好心当作驴肝肺。”
兰烛不赞同道:“你们今日之行实在太过分了,都是同门师兄弟,怎么能……”
这时,一个弟子跑了上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小师弟,可算找到你了,掌门知道你回来了,让你去见他呢。”
“爹爹?!”兰烛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去!”
.
横秋闭关之地乃是苍梧山后山寒泉,兰烛一路轻功掠过去,刚进入洞口,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意。
“阿嚏——!”
兰烛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冻得摸了摸胳膊,凝起内力抵御寒气。
他哆哆嗦嗦道:“好冷啊……”
走到洞穴深处,冰冷水雾升腾之中,兰烛看到一位在寒泉冰莲之中打坐的长者,正是兰烛的父亲,苍梧派掌门横秋。
兰烛几步跑了过去:“父亲!!”
正在静坐的横秋睁开眼,问道:“阿烛,为何突然回山?”
兰烛道:“……空法师父说,我尚有一段命定的尘缘未解,所以要我入世,若是有缘,自会与他再见。”
他在寒潭一旁席地坐下,“不过师父说的云里雾里……我也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空法大师能够名震江湖,不仅仅因为他武功已臻化境,更玄妙的是他天生阴阳异瞳,有“观命”之能,可以看到某个人的命数,甚至可观生死,并且从未言错。
兰烛正是得他预言,需入尘世结缘,才离开了蓬莱仙岛。
横秋道:“既然空法大师有此一言,你便去尘世之中走一遭吧。”
“你今年已有十九岁,快要年及弱冠,许是一段良缘。”
兰烛对“良缘”什么的实在不感冒,只有些担心地问:“为何父亲要在此闭关修行,可是父亲的身体出了什么异样?”
“无碍,只是丹田真气运转滞涩,调息一段时日便好。”
横秋道:“若你再晚回一月,或许我便已出关了。”
闻言,兰烛放心些许。
“这些年,在蓬莱仙岛修行如何?”
“……应该还挺厉害的吧?”兰烛挠了挠脸蛋道,“今日跟慈济师叔交手,师叔还夸我了呢。”
“切勿得意忘形。”
“知道啦。”
兰烛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父亲,我这次回来,在山中见到了一位同门,说起来应该是我的师弟吧。”
“听说是父亲带他回苍梧山的,这还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收徒。”
“是有什么缘由吗?”
横秋自是知晓他说的人是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宗祭,是一个……特别的孩子。”
横秋在说“特别”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兰烛看父亲的神色,感觉他起初想说的是“奇怪”,或者是其他色彩倾向更重的词语。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在你跟随空法大师离去后没多久,天山派古胤真人传信求助,天山龙脉的封印松动,需我助其加固结界。”
“事关龙脉,我收到他的消息后连夜下山,赶往雪境天山。”
横秋道:“在半途,行至一个正被凶兽袭击的村落,便顺手救下了几个受伤的村民。”
“那里的村民告诉我,村子在半月前遭逢暴雨,有一对夫妻带着孩子上了山,至今都没有下来,希望我能够去救一救他们。”
“那时我尚有要事在身,只能顺路查探,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那一对失事的夫妻。”
“他们一家人被坍塌的碎石困在一处山洞中,半月没有任何食物,只能喝从石壁缝隙中滴落下来一些肮脏的泥水。”
兰烛心道那应该便是宗祭的父母,眉梢不由一跳:“那……他们还活着吗?”
横秋道:“我破开碎石,进入山洞的时候,只见到了……”
轰隆——
横秋一掌拍开洞口堆叠的碎石,整个洞门轰的一声簌簌塌陷。
横秋迎着碎石快步走入山洞,没有光线透进来,山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横秋察觉到尚有微弱的活人气息在此,便点燃了一支火折子,将四周照亮了些。
借着一点火光,横秋看到山洞内陈列的两具完整的雪白骨架,还有一个蜷缩在山壁边缘的,警惕又瘦弱的少年。
更为诡异的是,整个山壁内部都涂满了某种蓝色纹路,勾勒成像是“太阳”的形状,在跃动的火光中忽隐忽现,像是什么远古的邪祀阵法。
“起初我以为,这一家人是为了躲避山洪,所以才慌不择路逃入洞中。”
“但是,我在山洞中却发现了许多咒术痕迹,那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活祭阵法,名为「献观音」。”
“献观音?”兰烛喃喃道,“……听闻是几百年前商彝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邪术,若愿以骨肉血亲的生魂向「观音」献祭,便可以逆转自身命数,不仅能够百病不侵、延年益寿,还可生津发财、飞黄腾达。”
横秋点了点头。
兰烛此时心情万分复杂:“所以……宗祭的父母本想带宗祭到山上,进行生祭的仪式。”
“没想到中途却遭遇暴雨,一家人都被困在了山洞中。”
说完,兰烛又觉得古怪:“但若是如此,山洞里最先死去的人,应当是宗祭才对,那时候他才只有十多岁,怎么能够对付本来就想杀了他的两个大人呢。”
而且,被困的那半月时间,宗祭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父母又为何变成了两具干干净净的尸骨。
兰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但没有说出来。
父亲当时应当也猜到了。
横秋道:“所以,我说这个孩子很「特别」。”
“相逢即是机缘,我碰到了他,便把他带了回来。”
“这些年,我尝试亲自教导于他,教他苍梧派的武学。”
“可惜,宗祭并无什么过人天赋,性格也非常孤僻古怪,与我至今都非常生疏。”
“我不知道他幼时经历过什么,导致他与人生冷疏远……有些事也不能强求。”
“不过,留在苍梧山,至少,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不至于在外孤苦漂泊。”
兰烛喃喃:“原来是这样。”
横秋问:“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莫非我闭关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
兰烛心道:宗门弟子对赴青阳的欺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不少跟他沆瀣一气的,恐怕也没有人将此事告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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