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莉很快就被海克福德喊过去。

出乎意料地，克莱尔决定在片场多待一会儿。

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推进。

按理说，拍摄之前还要进行剧本围读。

这是为了方便演员们进入角色。

同时导演和编剧也可以决定看台词是否需要修改。

但当洛莉自然流畅地将自己的台词全部背出来，并把和她对戏的法官、律师们的台词也说出来后，海克福德导演意识到了这个女孩有备而来。

他对她的印象好了不少。

“克莱尔，你的客户可比你说的要靠谱的多。”

洛莉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和基努聊天的时候，克莱尔大概在和海克福德打“预防针”。

说到底，经纪人女士对她还是有偏见。

洛莉有些气恼地瞪了克莱尔一眼。

克莱尔假装没见到，只是微笑着说：“她确实有过孩子气的时候，但我从未怀疑过她在表演上的天赋和真诚。

说起来，谁在十几岁时没经历过叛逆、晚归，惹得父母大声斥责的阶段呢？

“只不过洛莉从小在镜头下长大，她所面对的指责和过度的曝光，注定比普通孩子要多得多。”

说完这番话，克莱尔注意到海克福德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正是她先前刻意“贬低”洛莉的原因。

他与妻子海伦-米伦育有两个孩子，年纪比洛莉稍长。

由于海伦同样是演员，夫妻俩陪伴孩子的时间并不算多。

孩子们在叛逆期时也没少惹麻烦，聚众饮酒、派对闹事都是家常便饭。

她猜测海克福德对年轻人出格的行为会多几分容忍和耐心。

导演和制片人，是聪明的经纪人永远要笼络的对象。

恰巧，海克福德同时身兼两职。

自海克福德完成《热泪伤痕》的拍摄后，业界对他新作的关注度显著提升。

加之众多一线男演员纷纷出现在男主角候选名单上，影片尚未开拍便已话题不断。

原定饰演“芭芭拉”的海瑟-希玛由选角导演亲自推荐。

在得知临时换角后，剧组内就多了一些对“空降”过来的洛莉-麦迪森的争议。

说得体面些，是夸洛莉的这位经纪人作风强势、善于争取机会。

但说得直白些，剧组内不少人私下半开玩笑半是嘲讽———好吧，在好莱坞埋头苦干是行不通的，总归不如背后有人来得实在。

洛莉不在乎这些。

谣言与绯闻、凭空捏造的中伤，往往总比真相跑得更快。

但用实力和结果去说话，永远都是她的行动准则。

她把注意力放在待会要拍的戏上。

现场布置成了佛罗里达小镇风格的法庭，吊扇在头顶缓慢转动，却搅不动空气中无形的高压。

旁听席上挤满了愤怒的居民。

因为镇上中学里那个最其貌不扬、一向受人尊敬的数学老师，竟然对自己的学生做出了不轨的事情。

在导演海克福德设想里，这个长达十五分钟的开头奠定了整个电影的道德困境基调，也是魔鬼首次“诱惑”凯文的关键节点。

洛莉——也就是芭芭拉站在原告席位。

“action”一声开始，洛莉的气质就全变了。

她面色苍白，下颌微微发颤，双唇张开。

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咒骂那个伤害她的中年男人。

蓝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湿润的泪光，那是紧绷的神经引发的生理反应。

可在那眼底深处，还翻涌着更多难以名状的情绪：恐惧、羞耻、愤怒……

海克福德眼睛立马就亮了。

他忍不住将镜头立马对准那张可以把所有情绪传递到位的脸，给她来了个十几秒的镜头特写。

该死的，霍华德果然没说错。

这女孩天生就懂得如何用一张脸说出文字无法道尽的故事。

“我们通常放学后就回家了，除非你有学校批准的运动项目或者其他活动，但盖提先生说，需要我帮他一个忙.......”

“芭芭拉”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被告席上的盖提先生，掠过一丝后怕，随后定格在那位律师身上——愤怒与胆怯在她眼中交织闪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犯了罪的人，竟能请来本地最富盛名的年轻律师为他辩护？

凭什么？难道就因为金钱？

可律师的职责，不本该是捍卫法律与正义的尊严吗？

怒火和溢满的情绪同时传达给镜头和基努。

男人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掀起波澜。

基努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入了她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仿佛重新开始怀疑“芭芭拉”指控的真实性。

这一反应并不在导演的预想之中，但海克福德并未喊停。

因为这个举动符合“良心未泯”的凯文的性格。

他看到基努迅速调整了状态，再度望向洛莉时，眼中已恢复律师应有的审视与冷静。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所饰演的角色从未真正动摇——他的委托人始终坚称，这是一场诬告，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直到“芭芭拉”艰难地继续陈述，声音里满是屈辱。

“他说……只要我帮他一个小忙，就能让我赶上校车。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突然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

旁听席与陪审团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西装革履的盖提老师身上，许多人望向女孩的眼神中写满了同情。

“芭芭拉”的声音哽咽，愤怒逐渐被羞耻取代。

海克福德敏锐地捕捉到女孩精心设计的一个细节。

她的一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面前的桌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正试图从这冰冷的木质中汲取一丝支撑下去的勇气。

讲到这里，她没有办法再面对任何人的目光。

女孩的视线垂下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毫无疑问，她现在十分脆弱。

“我不敢动……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裙子里……”

“凯文”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半是因这洛莉的情绪渲染力太强，每个举动、表情和细节，都恰到好处的。

基努本人都开始同情“芭芭拉”了，这显然不是个好的信号。

另一半，则因为“凯文”察觉到陪审团明显对这个漂亮女孩产生了共情。

这对他的辩护极为不利。

戏外的克莱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有起码的鉴赏能力。

如果说在此之前，克莱尔还认为美貌是洛莉的底牌，那么现在，她开始要正视这个女孩登顶奖项的可能性了。

尽管她才十七岁。

戏内，基努饰演的“凯文”内心的天平开始动摇。

“芭芭拉”的情绪感染力是如此之强，让人很难怀疑这个女孩的经历是否作假。

与此同时，真正令他心神不宁的，是他的委托人。

对方表面镇定，可一只手竟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随着女孩的叙述，近乎回味般地细微动作起来。

“凯文”瞬间明白了什么，一直以来的沉着骤然崩塌。

Fuck！这个衣冠禽兽居然还敢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受害者？！

去他妈的受害者——哪个受害者会在法庭上回味侵犯过程？！

对方律师仍在步步引导，局势对“凯文”越来越不利。

法官出声提醒：“罗麦斯律师，该你发言了。”

“凯文”环视四周，无数道目光如刺一般扎向被告席。

原告席上那个女孩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

那是一种仿佛在看一件裹着西装的垃圾般的目光。

愤怒与鄙夷交织，又夹杂着将真相勇敢说出口后的释然，与深藏其后、挥之不去的后怕。

“凯文”强压怒火，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提出了一个令全场愕然的请求：“庭上，我请求短暂休庭。”

时间仿佛凝滞了三秒，直到监视器后方传来一声响亮的“Good take！”

海克福德仍沉浸在方才的戏中，但他最先回过神来。

原本肃穆的法庭瞬间恢复了喧闹。

海克福德仔细回看着刚刚拍摄的片段，脑海中关于“芭芭拉”下一场戏的构思已经悄然变化。

好的演员可以激发创作者的灵感。

原本的设置里，“芭芭拉”只是个功能性的配角，只为衬托“凯文”的转变而存在。

可现在，海克福德觉得“芭芭拉”的人物背景应该要更加丰富一些。

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个本该微不足道的角色。

副导演开始调度下一场戏的拍摄，摄影师们忙着调整机位。

嘈杂的人声与器械移动的响动中，仍不断夹杂着对刚才那场表演的热切讨论。

“见鬼！我就是来混个群演，结果撞上这么一场绝了！”

“不是说这姑娘是靠关系硬塞进来的吗？可她演得也太他妈好了！我刚才整个人都被她带进去了！”

“你看到导演那眼神没？我敢打赌，他现在绝对想让她再演一条！”

“最神的是什么？她根本没跟任何人对戏，全程一条过——台词、表情半点没错！要是空降的都这水平，我恨不得把人家当上帝供起来！”

……

这场戏的部分群演由剧组工作人员临时担任。

基努坐在离导演不远的位置，身旁是查理兹-塞隆和杰弗瑞。

对于杰弗瑞的殷勤，查理兹-塞隆其实颇感头疼。好不容易迎来一些电影邀约，她眼下完全没有恋爱的心思。

拍戏可比男人可靠得多。

她至今仍记得十九岁试镜时，被选角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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