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看着他，脸上不见半点波澜。没有意外，也没有不满。

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任务，我接。”

周正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这年轻人背景不浅，难得的是懂得审时度势，这让他心里舒坦了几分。

然而，林卫国紧接着开口，语气同样斩钉截铁：“但动手之前，我得提个要求。”

“说。”周正言简意赅。

“我要带我父亲，去见贺卫东最后一面。”

……

京城西郊，一座地图上找不到的牢笼。

狭小的囚室里，贺卫东蜷在角落。

沉重的铁门缓缓滑开。

贺卫东木然地抬起眼皮。当看清走进来的人影时，他浑浊的眼珠猛地一颤！

林长山！

是那个本该死在三十年前，却又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山猫”！

贺卫东的身体瞬间筛糠般抖了起来，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恐惧像冰水浇透全身。他以为接下来会是劈头盖脸的拳头，或是血泪交织的控诉。

然而，什么都没有。

林长山只是静静站着，背着手，像棵沉默的老松。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让他看起来像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农。

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这个毁了他一生、害死所有兄弟的叛徒。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平静，一种历经三十年地狱煎熬后，对一切都已看淡的超然。

时间仿佛凝固。

许久，林长山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贺卫东，”他叫着他的名字，如同叫一个陌生人，“这些年，你睡得好吗？”

一句最简单的问候。

却像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碎了贺卫东用三十年权势、谎言和伪装堆砌起来的所有防线！

是啊，睡得好吗？

午夜梦回时，会不会看到“铁牛”流出的肠子？会不会听到“猴子”坠崖时的惨叫？会不会闻到那个雨夜里，战友们温热的鲜血混杂泥土的腥气？

“啊！”

贺卫东再也承受不住，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冲到林长山面前，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山猫！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兄弟们！”

他涕泪横流，鼻涕眼泪糊满了那张曾经儒雅的脸，再无半分人样。他死死抓住林长山的裤腿，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他们！他们一个个浑身是血地站在我床边，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

“我该死！我早就该**！求求你，山猫，你给我一枪！你杀了我！让我去给兄弟们赔罪吧！”

这迟到了三十年的忏悔，显得如此可悲又可笑。

他用三十年的钻营，换来了高官厚禄，换来了人人敬畏的地位。可到头来，这一切都敌不过那压在心底三十年的良心债。在真正的英雄面前，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

林长山低头，平静地看着脚下哭得像孩子的叛徒。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裤腿从贺卫东手中抽了出来。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身，迈开脚步，向着敞开的铁门，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他再未回头看贺卫东一眼。

当林长山走出压抑的走廊，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时，他仿佛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彻底倒塌了。

那是一座压了他三十年、由无尽的**、痛苦和仇恨构筑的巨石。

如今，石头落地，烟消云散。

……

三天后。

****，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小礼堂。

一场迟到了整整三十年的授勋仪式，正在庄严举行。

没有媒体，没有宾客。台下只有秦振邦老将军、林卫国等寥寥数人。

台上，林长山和另外两位同样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人，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六五式军装。

那身洗得发白的军装穿在他们身上，比任何华服都更见风骨

。胸前空空如也，却仿佛缀满了无形的勋章。

开国元勋陈岩，在家人的搀扶下，一步步登上台。

那双曾挥斥方遒的手，微微颤抖着，从丝绒托盘里捧起一枚枚金灿灿的“八一勋章”。

他走到林长山面前，望着自己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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