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的左臂被医用固定带悬在胸前，固定带从肩膀延伸到上臂，将整个手臂稳稳托住，但他看起来精神尚可。

萧菘蓝：“你的伤怎么样？”

那天程岩的伤情还是比较严重的，子弹穿孔，再加上砸下来的东西扎入肩膀，伤到骨头，失血过多。

程岩简单抬了抬手臂，示意自己没事：“已经没有大碍了，医生说骨头对位很好，再固定一段时间，恢复能更快一些。”

他又问：“我听说议会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墨空青嘲弄笑道：“还能有什么结果，笪非擅作主张，个人承担全部责任，具体的议会处置。海冥星基地依旧归军部管，议会之后会审批重建经费。至于皇室舰队和那些敌军，他们是只字不提。”

程岩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皱了皱眉：“弃车保帅，一向是他们的作风。只是我记得，我们最初平定完海冥星，离开前已经将叛军全部都清扫过一遍。就算有残余力量，他们想要卷土重来，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那种规模和装备的队伍。”他抬起头看向他们，“这不合理。”

萧菘蓝：“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后面检查反应堆控制系统时发现，在我们手动关闭最后一个阀门前，能源输送其实已经被远程强行阻断了，所以那些人才敢肆无忌惮地下来。”

“已经被控制住了？”程岩听到这里，下意识就想坐直身体，动作牵动了伤处。

墨空青伸手虚按了一下：“你悠着点。”

程岩靠回椅背，缓过劲，冷静分析道：“反应堆的管道路径被更改过，能量蓄积无法疏导，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摧毁基地。可为什么又在最后关头控制中断？这说不通啊。”他的目光在萧菘蓝和墨空青脸上扫过，“除非......他们临时改变了目标。”

萧菘蓝和墨空青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所想。那个临时出现的变数，很可能就是当时深入反应堆区域的萧菘蓝。

结合后来听说的墨空青枪杀笪非一事，程岩也猜到了这一点。他看向萧菘蓝说：“所以他们后来的目标，是你？”但随后他又摇头，露出不解，“可是为什么呢，议会和军部是不对付，但是对你动手，等同于直接撕破脸挑衅萧家，这太冒险了，不像是霍恩的风格。”

“谁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也许这不全是议会的意思。”萧菘蓝继续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到的海冥星荒原吗？”

程岩点头：“我记得，那片区域信号紊乱，勘探记录很少。”

萧菘蓝：“笪非的事绝不会这么简单结束。既然他们想要瞒下来，或许我们可以去荒原走一趟，查查那些叛军的底细，毕竟他们出现的时机都太蹊跷了。”

程岩摇了摇头：“近期恐怕不行了。方才我父亲去议会，表面是为了基地后续事宜，实际上是因为皇室。”

墨空青抬眼：“大帝？”

程岩压低了声音：“是，大帝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消息被封锁了，但父亲和家里几位长辈谈话时被我听到了几句，大帝近日频繁昏迷，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索诺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皇室权力更迭近在眼前。

墨空青嗤笑一声，眼里没什么温度：“看来议会也想趁机分一杯羹。这次皇室舰队出动，索诺不可能不知情，艾斯那个废物，在他大哥面前根本立不住。”

帝国皇室早已式微，实权被军部和议会瓜分大半，空有其名。一旦大帝驾崩，两位继承人相争，背后势力必然重新洗牌。若帝国体制因此动摇，甚至再次分裂走向联邦，到时候波及的将不止帝都星，整个星际的格局都可能被打破，战火再次重燃。

程岩叹了口气：“所以眼下，各方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帝都皇室那边。”

聊了许久，天色也不早了，见程岩露出疲态，萧菘蓝和墨空青便起身告辞。

程岩也站起来：“我送你们。”

“不必了。”墨空青摆手，“你歇着吧。”

离开程家，回想刚才讨论的那些，墨空青忽然开口：“萧萧，我们从海冥星带回来的那些Omega，安置得怎么样了？”

萧菘蓝调出一份报告投影在车内：“按他们自己交代的，来源很杂，各个星系星球的都有。一部分是因为生活所迫自愿跟去的，更多的是被诱拐或绑架。但他们抵达海冥星的时间都不长，也都不清楚自己被带到那里要做什么。”

“各个地方的都有......”墨空青思索着，“那里面有帝都星出身的人吗？”

“没有帝都星户籍的，他们多数来自外围星系或条件较差的殖民星，也有些是流民。”萧菘蓝关闭投影，“但都是普通人，级别也不是很高，唯一一个也只是A级Omega。”

墨空青转过脸看她：“鸣山工厂里的Omega，会不会也来自这些地方......等一下，帝都这段时间有报告人口失踪吗？”

“我印象里好像没有。”萧菘蓝说完，停顿了一下。

墨空青忽然倾身靠近她：“可是萧萧，帝都也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萧菘蓝侧头看他。

车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他的脸，那双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萧菘蓝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是在帝国中央的帝都星，也存在着被繁华遗忘的角落，也就是那些盘踞在行政区划边缘、管理混乱的贫民窟。在那里，法律和秩序难以覆盖，人口的流动或消失是时常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那既然无人上报，也就不会被记录在案。

这的确是一个被忽略的方向。

墨空青贴在她颈侧，轻轻嗅了一下。

“查查近几个月那些区域的异常流动，尤其是医疗或灰色产业相关的。”

“好。”萧菘蓝应下，又伸手将他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面无表情看着他，“少爷，你有时候真的很像只小狗。”

墨空青伸手掐住她的脸：“萧萧，你骂我？”

萧菘蓝一本正经地回他：“没有，我在夸你和小狗一样可爱。”

墨空青：“......”

“我谢谢你啊。”他把手松开，凑上去亲了亲，然后在萧菘蓝没有反应过来前咬了她的下唇。

“没办法，萧萧，狗就是会咬人的。”

萧菘蓝：“......”

*

霍家老宅。

霍恩闭眼坐着，而在一旁的苍舒雪正姿态优雅地小口啜饮着杯中的茶。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内气氛有些压抑。

调查组的负责人垂手站在门边，恨不得自己能够隐形。

天杀的，真是倒了大霉，早知道苍舒家这位祖宗在这里，他就先回议会了。现在走也不是，留下万一听见什么不得了了，惨的又是他。

霍恩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终于先开了口：“笪非的事情，全都已经按照你的意思不再追究了。你还想怎么样？”

苍舒雪放下茶杯，浅笑着：“霍老这边的茶，还是一样难喝。”

霍恩花白的眉毛动了动，语气加重几分：“苍舒雪！”

“我让你翻篇，是指别再咬着墨空青不放。我可没说，我要算了。”苍舒雪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冷漠，“笪非去动萧菘蓝，是你授意的？”

霍恩面色不变：“是他擅作主张，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我警告过你，别动她。”

“那工厂的事呢？”霍恩反问道，“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说法？”

苍舒雪将茶杯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说：“工厂里不都是你们霍家的人吗？霍枔负责防卫，出了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霍恩盯着她：“那段影像去哪了？”

苍舒雪抬眼，眼神无辜：“什么影像？霍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别在这里跟我装傻，苍舒雪，我也告诉过你，万不可感情用事，你做事之前还是多为苍舒家考虑考虑吧。”

“我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苍舒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

“我接下这个位置，也不是为了苍舒家，所以你少拿这个来压我。”她走到霍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霍恩，我不高兴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劝你还是想想办法今早找到庄亚易吧，不然有些东西就一直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工厂里那几个Omega能撑多久你心里也有数。到时候功亏一篑，那人会放过你吗？”

“你——”霍恩怒瞪着她。

“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吧，少管我。”

说完，苍舒雪转身离开，没再看霍恩一眼。

等在一边的负责人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苍舒雪出了门，他才偷偷松了口气。

霍恩起身，猛地用手杖顿地：“这个苍舒雪，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她一个小丫头竟然还敢威胁我！”他喘了几口气，喊道，“江述！江述！”

被点到的负责人赶紧上前一步：“霍老。”

霍恩余怒未消：“你在想什么？喊了你半天都没反应！”

江述咽了口口水，谨慎地汇报：“萧菘蓝从监管处离开后，曾去过笪非在老城区的房子。我们留在附近的眼线说当时她旁边好像还跟着一个人，但萧菘蓝很警觉，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没看清楚是谁。”

霍恩眯起眼，怒气稍缓：“你倒是比你那个叔叔和哥哥聪明点，知道留个后手。”

江述嘴角勉强扯了一下，心里暗想：不然能怎么办？一想到江毅审讯墨空青差点被气得厥过去的样子，他还是干点别的吧，无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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