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相梁安的福，顾怀玉做了一晚上的乱梦。梦里奶奶还在世，带着笑喊他吃饭。梦里他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为高考拼搏，什么事都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奶奶？”顾怀玉难以置信地看着毛玲玲：“奶奶！”

“哎——”毛玲玲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顾怀玉碗里，笑出了一脸皱纹，像老树皮，又老又皱，但在顾怀玉眼里却比什么明星美人还好看。

“奶奶！”顾怀玉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一滴汗从头上滑落进嘴里，咸咸的，像泪水。

顾怀玉喘了会儿才把这气顺过来，记忆却是慢慢回笼了。

他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今天有个很重要的研讨会，是针对前两天的实验结果汇报的，每周周日上午举行一次，但他现在才刚起来。

忍不住蒙在被子里呻吟了一声，顾怀玉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匆匆忙忙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9.20，研讨会是在10点开始的，也就是说他满打满算只有40分钟的时间了，而这40分钟还包括洗漱吃早饭和将近20分钟的路程。

飞快地洗漱完跑到楼下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昨晚疯玩了一夜又不像他一样周日还有会议要开的他们还在被窝里酣睡着，没有人起床，现在做早餐肯定也来不及了，顾怀玉不抱希望地走进厨房，却意外地发现桌子上摆放着吐司和牛奶，还贴心地用袋子装好了。

顾怀玉抿抿唇，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心底却是茫然且不知所措的，又泛了几丝甜，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即使这个“田螺少年”在放好早餐后就离开了，但他也能立刻猜出来是谁，而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他今天有事，连相梁安也没有提过，只有一直在关注他的人才能知道他今天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眼睛涩涩的，顾怀玉眨眨眼，没有流泪，默默走过去拿起袋子，坐在这里吃是来不及的，只能边走边吃。

任谁也想不到，本来打定主意一辈子只做朋友的人却因为这个小小的事情心软了。

他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勇敢地试一次。

毕竟，那是从小到大他一直渴求而不得的温暖啊。

……

“田螺少年”方以宁其实已经醒了，准确的来说他一夜未睡。

“其实我和阿玉是六年前在一个软件上认识的，你知道是什么软件吗？Blued，一个同性恋软件，那时候他才十六七岁吧。”

“他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认为我们这种人正常吗？’，可笑吧？但我觉得并不，你知道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在发现自己的性向与世人不同时的感受吗？我懂。”

“后来我跟他慢慢熟起来了，他也愿意跟我讲一些他的私事，不要吃醋，当一个人有心事藏在心里却不能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是很好的聆听者，他选择了我。”

“我知道了他有个很好很好的兄弟，也知道了他有个暗恋不知道多久的人，还知道那个暗恋的人刚好就是他那个很好很好的兄弟。那个人的名字叫……方以宁。”

“我曾经一度以为他患有抑郁症，也可能是真的，但他从来不肯去医院看看医生。他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又自卑又坚强，脾气还倔的要死，倒教人心疼的很。”

“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你对他肯定也是有份情的，只是你那时候太愚钝而他又太不自信，再加上一些事情，所以你们才会错过彼此四年。”

“当年毕业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跟你说，我相信你能让阿玉亲口告诉你的。”

“阿玉一直单身到现在，你知道他是很优秀的人，追求者不说从街头排到校门口，排到街尾还是可以的。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找个男朋友，虽然他每次都否认是心里还想着你的原因，但我知道。”

“行了，那么晚了，睡吧，我找你的事先别告诉阿玉。”

他说了那么多，他现在哪里还睡得着？

方以宁苦笑着躺在床上，相梁安发给他的短信他读了好几遍，一字一句都快刻在脑子里了，可他脑子就跟浸了浆糊似的，明明那一个个字都看的明白，但连在一起却不明白了。

什么叫从高中时期就暗恋他了？难道不是他先喜欢的吗？

什么是患了抑郁症？明明高中时期看上去是个快乐：的小伙子，虽然文静内向了点儿，但绝对扯不上抑郁。

最后迷迷糊糊地眯瞪着眼，脑子里走马观花似地放着过去与顾怀玉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想睡过去心里又压着一块石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眯了半天后天已经大亮了。

始作俑者相梁安倒是睡得舒畅极了，一夜好梦，醒来后看到方以宁在凌晨4点的时候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你方大爷：今天有空吗？约个时间吧。

相梁安嘿嘿一笑，他就是故意选择大半夜跟方以宁说那事儿的，谁让他让阿玉几年不好过，虽然是无心的，但也不能就简单放过他。

相梁安动动手指头，假装没明白方以宁的意思——长白：行啊，今天想去哪儿玩？先说好，寻常的酒吧是去不得的，阿玉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

你方大爷：我是说就我和你，今天约个时间，可以吗？

长白：急什么，我还没玩够呢，等我玩尽兴了再说。

方以宁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响动，听到窸窸窣窣的塑料袋的声音才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是肯吃他买的早饭的，又耐着心听了会儿，直到大门“碰”地一声开了又关才把注意力放回到相梁安上。

一低头看到相梁安回的话。

方以宁:……

方以宁知道相梁安是故意的，是在为顾怀玉打抱不平，因为即使从理智上看两个人都有错，但人活在世上又怎么可能只由理智支配呢？而从情感上看，作为顾怀玉的好兄弟，或者说好哥哥，看到顾怀玉痛苦了四年，甚至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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